小猿猴摇身一变,成了个临时说书先生,按照南瞻部洲的说法,倒缺了个天桥底下的耍猴之人。
不过小猿猴自顾自所说话里话外,也透露着一个意思,那位耍猴之人,是某位南瞻高士,将猿猴喂养拉扯大,也不是白白养活,因为那位高人游历西洲,早已身陨道消,不过小猿猴倒能继承遗志,守在此间,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
戚灵纳闷道:“你背上的剑,就是你那位先生的?”
小猿猴兜转了两圈,点了点头,继续以南瞻部洲雅言道:“若非先生叮嘱,我若重见天日,务必朝拜碰上的第一位用剑之人,今日,早取飞剑斩汝头颅!”
戚灵对小猿猴的恐吓毫不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将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乘此间隙,略为思忖。
小猿猴必定与某位清微道长渊源颇深。
道长曾叮嘱猿猴,既要守护这龙窟宝虫,又要对碰见的使剑之人,敬而拜之。
想来那位道长觉得,西牛贺洲用剑之士绝少,能涉足此地者,多半是故土道脉宗门弟子。
而小猿猴口口声声,飞剑斩人头颅,能做到这点,少说也得是清微剑师境界。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戚灵自己也算半个清微弟子。
且不谈与白酉的关系,以及对天庭中人的照顾有加,自身对道门那些事,不敢说如数家珍,也通晓七分,于是戚灵索性说道:“我曾于南瞻部洲清微玄都寓居许多时日,见识过飞剑之术,也见识过符箓一道,可将符纸贴在剑柄附近的,今日还是头一回见着。小猿公,我瞧你骨气不俗,挺好奇你住在这沙海底下,吃什么?喝什么?修行什么法门,背上那柄剑有什么讲究,方便透露一二吗?”
不曾想小猿猴听见了“清微”俩字,顷刻圆睁双目,一副可算见着了亲人的神色。
戚灵趁热打铁问道:“可不可以,也打听一下,你那位先生名讳?想来,他是一位清微道长。”
小猿猴顿时一把鼻涕躺了出来。
婉扬眉头紧蹙道:“咦!你快擦擦。”
小猿猴凄怆道:“我,我先生早就不算贫道了。”
戚灵差点没忍住,贫道素来是自谦的称呼,小猴精真会胡乱用词,不过戚灵没敢吱声,任由小猿猴继续嘀咕,“他总是让我称呼他为先生,在这里,叫他夜夫子。他确实来自南瞻部洲,跟你一样,来自那个叫清微玄都的地方。只不过,先生游历四大部洲,走过的路,可远着咧,若说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百年时光,那我先生,起码有九十九年都在外头游历咧。所以呢,关于清微玄都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可你也唬不了我。还有,你休想从我嘴里套话!”
戚灵讶然点头道:“我叫戚灵,来自南瞻部洲玉堂城,曾与清微道山白……水瑶真人有过一段善缘,差一丁点,就成为正式清微弟子了!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小猿猴更为讶异道:“照你这么说,差一丁点,咱们就是同门了!然而你怎会使剑,毁了我先生捉来饲养的观山宝虫,虽然先生口头禅常说,要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可你这么出剑,该算是大错,还是小错呢,哎。”
戚灵摇头道:“我没错。”
小猿猴立马不满道:“一派胡言,我都看到了。”
戚灵解释道:“刚才确实是我出剑,只不过我心里认为,这么出剑,没错。业海波澜,祸及天下,打破生灵血脉禁制,导致西洲生灵面貌古怪,心性混沌。若你所说的宝虫,在地底悄无声息,不断向东蚕食,东边的生灵再因业海鼓荡,与这宝虫的血脉勾连,岂不愈发……”
戚灵斟酌一下,想出个词,“纠缠不休。”
小猿猴顿时哑然,想要点头,但似乎强忍片刻,迟迟说道:“其实吧,关于业海的事,我说不准,不过我确信,你一定犯了个小错!因为我先生,从前总教导我,万物生于斯世,必会犯错,不会犯错的呢,那就是清微道门真人境,我先生就是一位真人咧!先生为了对付南瞻部洲业海,寻求破解之道,远赴东胜神洲,北俱芦洲,又来到这西牛贺洲,其间都是我陪着呢!所以我认识许多比你们更了不起的高人,即便是他们,也会犯错!犯大错!”
戚灵莞尔一笑,“哦,敢问是什么样的高人?”
背剑小猿猴挠了挠脸颊,“比如,嗯,我想一想,比如那北狩城城主,对我家先生说,杀尽则不杀,恨尽则不恨,不如穷极业海波澜,毕竟飘风骤雨难以持久,故此业海终可平。”
戚灵诧异道:“这话,大错特错。飘风骤雨难以持久,这话就十分狭隘。殊不知,飘风于天地间,亘古不息。”
背剑小猿猴点头道:“是,我先生,早就盖棺定论了。先生还说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杀尽众生,业海就真能平息么,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