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当然可惜,可惜到夜里都睡不着,”陆义踢了踢腿,从篝火上取下酒壶为自己的酒盅添满烧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月明这孩子的天赋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想必那木兰教百年一遇的圣女,水云客闭门不出的天元,还有隐士家族里藏着掖着的年轻翘楚也不过如此,这样一个‘东虚’有望的人如果真将心思花在读书上,说是天下所有修道人的损失都不为过。”
“华胥西苑这地方还是太小了,对咱们这些黄土埋了半截儿的人来说还足够,对他们这些小家伙来说确实是挤了些。”李秀才把书揣进怀里,在火边烤着手。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黄土埋了半截儿的只有你,我可还年轻呢!”陆义赶紧摇了摇手,搬着自己的马扎坐远了一些,要在距离上就与李秀才划清界限。
李秀才丢掉了读书人的风雅,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木柴朝陆义脸上丢了过去。
陆义随手接下了木柴,又把它塞回了篝火里,“话说回来,老李你今为什么待在家里,往年这个时候不都是跟着玉娘在排演节目吗?”
“今年不知怎的,玉娘迟迟没有来联系我们,说不定是今年走的人太多,玉娘也没有心气去做这些事了,可惜我这几年用心钻研的二胡技艺,如今也没了用武之地,再也无人听喽。”
“你这么一说,这几日确实是没见过玉娘的人,月明那小子好像也没了踪影。”
“说不定是玉娘带着他去不凉城了,月明不是老早就惦记着去城里看看吗?他这一年经历了这么多,也该去散散心了。”
“就算是去不凉城,也该回来了啊,明日可就除夕了。”
“有玉娘跟着,出不了事的。”李秀才舔舔笔尖,又在自己的书上写写画画起来。
陆义想了想确实如此,有玉娘跟着,无月明又能惹出多大麻烦呢?一想到这,陆义眯起了眼睛,哼着小调,安心地等着河里的鱼儿上钩。
或许是天气太过寒冷,河里的鱼儿没有一点想要从水底游上来的意思,等了半天一无所获的二人正起身要走,波澜不惊的河里突然像水烧开了一样热闹起来,几条个头不小的鱼甚至从二人挖好的冰窟窿里跳了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因,二人对视一眼,将神识放了出去,很快就发现了异常,不远处通往剑门关的陡峭山路上,有一股二人非常熟悉的气息肆无忌惮地释放着杀意,缓步朝山上走来。
两人不敢再犹豫,丢下手里的鱼竿,直奔关口而去。
当两人看到衣衫褴褛的无月明光着脚一步步走上来的时候,饶是二人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李秀才率先迎了上去,“月明,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先生……”无月明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着李秀才,久久未能说出话来。
陆义走上前来,大手拍了拍无月明的肩膀问道:“你小子又到什么地方闯祸去了?玉娘呢?她难道没管你?”
“玉娘她……”无月明抬起头来,两滴鲜红的血珠出现在眼角。
“玉娘她怎么了?”李秀才心口一慌,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玉娘,死了……”
无月明缓缓掀开怀中抱着的破布,露出了里面花白的骨头。
李秀才抬起衣袖遮住眼睛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陆义将无月明抱着的白骨再次用破布盖上,伸出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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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棂洒在慕晨曦的床头上,将她光滑的侧脸照得熠熠生辉。
对于法相境的修道者而言,睡眠不再是活下去的必需品,而是变成了一种额外的享受,但也正因为睡眠变成了一种奢侈品,才让人更愿意去追寻。
李婉清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坐在了慕晨曦的床头。
“晨曦,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