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竟然置身于醉心殿!
蕙兰难以描摹此刻的心境,心似悬于喉头,咚咚乱跳。
她如踩棉花般,虚虚实实地踱了过去。
立于正殿门前,她强捺心跳,试探着向里张望。只见正殿的地上,醉心殿的内监和宫女们,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而太后,正板着脸,端坐于上首那张楠木雕花椅上,神色是蕙兰前所未见的恼怒与严厉。
蕙兰从跪地的宫人中穿过,行至最前方,俯身施礼,竭力佯装若无其事,声音也极力保持往日的平和:“臣妾给太后请安……刚听闻太后召见臣妾,正欲前往,劳烦太后亲至!”
太后紧紧凝视她,冷冷说道:“哀家一早便命人传兰贵妃至慈宁宫,却久候不至,四处找寻亦不见踪影。兰贵妃既然这般忙碌,哀家只好亲自过来候着了……”
蕙兰无奈叹息,本欲早起,悄然出去一趟,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故离开时未告知任何人。
岂料事与愿违,怕什么来什么,竟与太后撞个正着。
太后言说着,许是气急,声音蓦地抬高:“身为主持后宫的贵妃,平白无故消失无踪,所有宫人亦皆不知去向……”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俯首不语的宫人,狠戾道:“恃宠生娇,目无法纪,醉心殿的风气,实应好好整饬一番!”
彼时,太后寻不到蕙兰,又从醉心殿宫人处问不出她的去向,以为这些宫人皆蓄意替蕙兰隐瞒,故而如此恼怒。
蕙兰心想:“我之过错,不应由下人承担。”
她刚欲出言辩驳,便听太后怒不可遏道:“哀家原以为兰贵妃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是个懂事的。故而即便皇帝对你宠爱有加,哀家也不多加苛责,孰料,你竟如此荒唐……
先是与欣嫔合谋,谎报有孕之事,欺瞒于哀家;如今哀家传你觐见,你又无故缺席……还有西北之局势,亦是因你而起……
你非但不劝皇帝以国事为重,反而为了一己私欲,只为让你父亲立功,就不顾边疆安危,一味让皇帝等你父亲归来,方致奉河关失守。
哀家告诉你,若锦安不保,若城中千万百姓遭逢劫难,你便是死上千次,也难脱其咎!”
太后因愤怒说了这许多,气息难平,停顿下来,凝视着蕙兰。
须臾,太后仍未解气,仿若余怒未消般,又补了一句:“哀家早已告诫过皇帝,红颜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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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虽值盛夏,蕙兰却如坠冰窖,通体生寒。
红颜祸国?如此理所当然又强词夺理之词。
自古以来,每逢祸乱,女子总被指责。然而,又有哪个女子能真正左右男子的决策?妹喜、妲己、褒姒……这些“祸国”的红颜,其背后无一不是昏庸无道的君王。
慕容复,绝非夏桀商纣之流的无道昏君,他之所以想等邓百川回来,与林鸿飞一同前往西北,并非全然为了蕙兰。
他对林鸿飞并不完全信任,唯恐再出现章威那般的状况,故而才欲让邓百川同行,以制衡林鸿飞。
那日,于慈宁宫西偏殿,慕容复已然将其真实意图禀明太后。
然如今,太后正值气头,竟如此口不择言。
“此等过错,妾身绝不会认!”蕙兰眼神坚毅。
她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静静聆听太后训斥,任由坚硬的大理石,刺痛自己的膝盖,任由那阵阵钝痛,传遍四肢百骸,直抵内心。
纵然心中有千般委屈,万般悲愤,她也知晓此刻万不可开口。
直至太后发泄完怒火,蕙兰才抬头,缓缓说道:“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臣妾一直恪守规矩,从不妄议朝政,更不曾为父亲求取何物……
至于皇上执意等候父亲归来,臣妾猜想,他必有其他考量……如今奉河关失守,实乃意外,太后却说是因臣妾而起,臣妾惶恐,实在担不起此等责任!”
太后微眯双眼,声音阴冷:“好得很,哀家算是见识了兰贵妃的巧舌如簧……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皇帝的错,是他不应按兵不动,等着敬国公回京;是哀家错了,不该责怪你……兰贵妃,且不论其他,你先交代一下,你一大清早不在醉心殿,却是去了何处?”
蕙兰摇摇头,清晰道:“皇上无错,臣妾与父亲亦无错,太后更无错……只是您有所不知,臣妾父母,六日前在江南回京途中,于津城郊外的冠绥山下,遭歹人劫持,至今生死未卜!”
太后顿时愣住。
她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
此乃蕙兰所期望看到的,亦在她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