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想问的是,阿回……是否怨恨他?
常岁宁:“云二郎只说厉参军人品厚重,同云刺史相交多年,是他除了父亲之外最信得过的长辈。”
厉参军闻言怔然,心绪万千。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话,似如一记软刀扎在他心口。
好巧不巧,最后那句是常岁宁自己加的。
这少女看起来温善无害,厉参军岂知此中“人心险恶”,在这般攻心之下,他终于吐露未曾援救和州的原因。
“当初我本该前去支援和州的,但彼时滁州附近也有徐军作乱……刺史大人为滁州安危而虑,便未敢允我率军离开滁州。”
常岁宁闻言眼神微动:“滁州也遭乱军攻袭了吗?”
“未曾。”厉参军摇头:“他们并未真正攻袭滁州。”
所以他才更加悔恨。
当初是为防那些乱军趁机而入,他才不得不听从了刺史大人的安排留守滁州,但最后那些乱军的活动轨迹却证明他们志不在滁州。
常岁宁抬眼看向前方那辆马车。
车内,常阔与滁州刺史言明了李逸暗杀贺危反叛之实,消息已经传回京师,朝廷钦差已在赶来的路上,也言明了自己此行正是要前去阻截李逸。
但他手下仅有一万余兵马,希望滁州可以出兵相助。
听得李逸已反,韦浚甚惊。
听常阔言明此中利害之后,他终是道:“……滁州愿助常大将军一臂之力!”
滁州可调动的守军总共三万,韦浚答应借兵两万给常阔。
晚间,滁州刺史府设下了宴席。
常岁宁与常阔同案盘腿而坐,视线在堂中扫视了一圈,好奇问:“怎未见厉参军?”
韦浚答她:“厉参军已前去准备点兵之事,只待明日一早,便随同诸位动身。”
常岁宁便点头:“劳韦刺史费心了。”
韦浚露出一丝笑意,同常阔夸赞:“常大将军有女如此,当真令人惊奇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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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闲谈后,开始有侍女鱼贯而入,摆上饭菜。
一名侍女跪坐在食案前,为常阔和常岁宁斟上两盏酒。
席间有乐声助兴,韦浚正准备要端起酒杯敬常阔等人时,忽听那少女再次开口:“韦刺史如此轻易便肯答应借兵,便不怕我阿爹才是那个存反心之人,刻意编织名目借刀冤杀李逸,以图兵权吗?”
少女声音清凌凌悦耳,言辞却过于大胆,韦浚笑意微滞。
“常娘子说笑了,单凭常大将军冒死救援和州之举,在下便不可能对常大将军生疑。”韦浚道:“韦某虽不才,但这点识人之能,与些许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少女的声音更加好奇了:“既如此,那韦刺史又为何要在酒水中下毒?”
堂中霎时间安静下来,乐声也突然消止。
韦浚一怔之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依旧盘坐的少女:“常娘子何出此言?韦某岂会又岂有道理行此小人之举?”
“那是我误会了吗。”常岁宁左手拔出身侧长剑,剑光雪亮,令堂中气氛骤然紧张。
众人只见那束着马尾,身穿鸦青色圆领袍的少女,手中长剑挑起面前酒盏,托于剑刃之上,忽地转向韦浚。
常阔乃是上座,同主座相邻,她的剑便指到了韦浚面前。
韦浚端坐的身形下意识地微一后移。
只见那锋利剑刃之上,酒盏中的酒水微微晃动,却始终未洒落一滴,少女单手持剑姿态轻松,面上甚至还有一丝笑意,语气也听不出丝毫敌意:“既是我误会,那便请韦刺史先饮。”
见常阔没有半点喝止之意,显然是在默许这女孩子的嚣张无礼之举,一旁刺史府的幕僚面色微沉地开口:“我们刺史大人热情招待,又好心允诺借兵……常娘子却这般言行无礼,莫非是认为我们小小滁州软弱可欺吗?”
“抱歉。”常岁宁先赔了句不是,却并无将剑收回的打算:“如今江南乱作一团,是敌是友难辨,出门在外不容有丝毫闪失,小心谨慎些也是难免——如若是我误会,待刺史大人饮下这盏酒,晚辈愿自罚三杯同刺史大人赔罪。”
“你……”那幕僚还欲再说,却被韦浚抬手阻止了。
他的视线从那剑尖上挑着的酒盏,再看向那少女、常阔,及楚行等人。
众视线相触间,韦浚笑着伸手,将那酒盏接过:“如此,便依常娘子所言。”
待常岁宁将剑收回,他便一手持酒杯,一手垂袖挡于眼前,做出饮酒之态。
然而下一瞬,他半垂着的眸中笑意骤然消散,将酒盏往一侧抛出摔落在地,同时后退起身喝道:“拿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