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将军可有受惊?”出了巷子,此地县令出声询问,虽然他也觉得受惊的应当是那些人,但关切一下总归没错。
他们县上受灾情况非常严重,荥阳城中官府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理会他们,好在有这位宁远将军带兵前来救助,对此他是真心感激的。
常岁宁摇了头,与他问起各处的进展情况,一行人边走边说着。
那名被斗笠遮去了面容的少女,牵着马跟在后面,她看着前方常岁宁的背影,斗笠下方的神情怔怔。
竟是那位宁远将军吗?
宁远将军……不是听命于圣人的吗,既然猜到了她的逃犯身份,为何要救她?为何敢救她?
一行人没走出多远,负责给县上灾民搭建临时避难之所的荠菜带人寻了过来,向常岁宁报明进程。
“多亏了诸位……下官这便让人将灾民安置下去。”
几位县官再次向常岁宁等人施礼。
此时雨水小了很多,大多灾民已经得到救助,现下需要考虑的,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便是粮食。
朝廷还未来得及拨下赈灾粮,县上粮仓里的存粮一半遭水泡毁,余下一半也已近耗光,他们只能去寻求荥阳官府帮助。
派去求粮的官差晨早去的荥阳,此时还未折返,只能暂且等待消息。
洪涝与旱灾不同,旱灾不毁存粮,而遇洪涝时,百姓家中房屋垮塌,食物难以保存,各处粮仓储存稍有不当,也会损失惨重。
常岁宁前去帮忙一同安置灾民,与他们一同等待荥阳的消息,若荥阳官府也无粮,或不愿拨粮,那便要另想办法应急。
雨水暂停,但乌云始终未散,天色很快黑下来,四下灯火稀松摇晃,显得格外疲惫难支。
官差终于折返,却没有拿到粮食,荥阳官府声称也无粮可用,让他们另想办法支撑一二,等候赈灾粮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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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等到粮食,有百姓哭着埋怨起来,也有饿到失去理智的人抢夺身边人所剩不多的干粮,因此大打出手。
县令出面控制住局面后,只有取出最后所剩不多的米粮,煮粥给灾民们分下去。
粥煮好后,县令亲自捧了一大碗,送到常岁宁面前。
看着那头发花白的县令,常岁宁摇头:“不必了,我们有干粮,这碗粥大人用吧。”
这位县令做事亲力亲为,这般年纪还泡在水里救人,实在不易。
见常岁宁再三推拒,县令才又让人另拿了只碗过来,将大碗里的粥倒了一半出去,自己端起倒出来的那碗,让人将剩下的送去给一位受伤不能动弹的书生。
倒出来的多是米汤,剩下的则要稠一些。
荠菜眼看着老县令将那碗米汤喝罢,又去询问受伤百姓用药情况,不禁叹气:“这么下去怎么行啊。”
这且只是一个县,而如今面临同样处境的百姓比比皆是。
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常岁宁,下意识地看向荥阳城的方向,眼中有思索之色。
此时,忽有一阵马蹄声踏着积水传来。
常岁宁身后原本在走神的少女身形立即绷紧。
常岁宁只是收回视线,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她安排了士兵放哨,很快便有人来报:“将军,是崔大都督他们!”
崔璟回来了?
常岁宁立时起身。
崔璟此去查看黄河堤防,已有十日余。
而这十余日间,洛阳城内外已经彻底变了天,不单有天灾,更有人为。
火把映照下,一行人马多着玄衣,披玄甲,气势威严不容侵犯。
为首的青年衣袍半湿,挂着雨珠的脸庞之上眉愈漆黑,轮廓愈清晰深邃。
他此时下马,朝常岁宁大步走来。
常岁宁留意到,他身边多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见得那人,那名寸步不敢离开常岁宁的少女,眼神一时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