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封华琰连说三个好,“谢嘉萝,你欺人太甚。”
他的身子愈发前倾,视线在嘉萝面上一寸寸滑过,发觉她眉眼如旧,不曾有一丝变化后,猛然甩开嘉萝的手腕。
嘉萝倚靠着身后的梳妆台,双手死死撑在桌面上,不叫自己陷入狼狈的境地。
她不避不让,迎着封华琰快要吃人的视线看去。
封华琰被她的反应刺激,猛然握紧双手,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怒极反笑,“望你来日不要后悔。”
“臣妾必不叫陛下失望。”嘉萝反唇相讥。
封华琰冷冷看了嘉萝最后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怕继续待在这儿,会忍不住发疯。
守在昭华殿外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到最后,封华琰和嘉萝已经全无顾忌,声音之大,连殿门都穿透,那些吵闹声精准无误落入众人耳中。
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昭华殿宫女只觉贵妃疯魔了,竟敢和陛下争吵,还是在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贵妃不止是疯了,这是连命都不要了。
勤政殿太监则想到陛下这几日阴晴不定的性子,贵妃这一添乱,陛下盛怒之下,或许还肯顾惜贵妃,却万不可能宽恕他们,一个伺候不好,撞到枪口上,只有死无全尸的下场。
许多宫人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膝盖直发软,已然跪不住,跌坐在地上。
不论他们在心中如何祈求,那道殿门还是开了。
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微微抬高眼皮,看清了一些画面。
是陛下亲自开的门。
平日还算好相与的陛下此刻面如寒霜,全身气势外放,宛如一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神。
看到这里,再大胆的人也承受不住,惊恐地垂下眼皮。
封华琰的视线扫过跪了满地的宫人,声音冷如寒冰,“贵妃谢氏,言语失当,今日起,禁足昭华殿,非诏不得出。”
他的声音很大,传扬得很远,足够殿内之人听到,也足够乐师们听到。
礼乐声在这一刻停止,有乐师崩断了琴弦,刺耳的争鸣使所有人的心高高提起。
“奴婢该死,请陛下责罚。”崩断了琴弦的乐师伏跪在地,声音颤抖,几欲昏厥。
万幸封华琰没有追究,他在殿门外站了会儿,始终没能等来想要的求饶声,带着满身怒火离开了昭华殿。
勤政殿太监们连忙跟上封华琰的步子。
死里逃生的乐师在其他同僚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昭华殿宫人一个个跌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彼此。
“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给朕撤了。”
远远的,陛下冰冷的声音传入宫人们耳中。
细碎的抽泣声在宫人之间传开。
有人仰起头,看着飞扬的红色绸缎,不由露出一抹惨笑。
很快,身穿盔甲的侍卫围困了昭华殿,陛下口中碍眼的彩灯、绸带被侍卫们粗暴地扯断,纷纷落到地上。
“碰——”
昭华殿的大门被彻底关闭。
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方才还留有一丝理智的部分宫人也崩溃了,抱着身边的姐妹哭泣。
唯有一人,瑟缩在角落里,目光盯着另一道紧闭的门。
那人抱膝坐在地上,堪堪露出的眉眼让人分辨出她的身份——红袖。
红袖尚算镇定,昨日夜里,当她收到谢贵妃的命令,去取一样东西时,她心底那股早就出现的不祥预感彻底凝实。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坏到这个地步。
恍惚间,红袖好似看到了昨日发生的场景。
她受贵妃之召,推开了那扇眼下被紧紧关闭的门。
内室不曾燃灯,显得很昏暗,她小心翼翼往前走着。
贵妃就坐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盏烛台。
烛台散发的幽幽烛火是大殿之内唯一的光亮。
昏黄的烛光映照出贵妃的容貌。
她心中一早便知晓贵妃容色之盛,世所罕见,可那夜的贵妃在烛火的映衬下美得格外突出,甚至可以用美得让人惊心动魄来形容。
贵妃像一只破茧的蝶,眼底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以至于被贵妃盯着,她竟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红袖,本宫请你替本宫取一样东西。”她听到贵妃如是说。
“什么?”她下意识追问。
“砒霜。”
贵妃吐出的两个字叫她心神俱裂,她呆呆看着贵妃,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不出一个字。
“本宫知道,你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