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入内相见。”
“喏!”
亲兵退出,高侃回到书案之后,须臾,宇文士及快步入内。
高侃起身抱拳,朗声道:“末将见过郢国公,甲胄在身,未能全礼,恕罪恕罪。”
宇文士及笑容温润,抱拳回礼:“高将军威震玄武门,乃吾大唐军中新一代之战将,如今更是为了太子殿下披荆斩棘、领军在外,老朽前来打扰已是不该,何谈恕罪?不敢不敢。”
高侃亦是笑容憨厚,客气道:“国公请坐。”
这位关陇门阀的二号人物一见面便将姿态摆得这么低,看来的确是惊慌失措乱了方寸……
两人分别落座,高侃欲命人奉上香茗,却遭宇文士及婉拒:“时局紧迫,些许礼节毋须在意,免了吧。”
高侃从善如流,将亲兵斥退,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这才问道:“郢国公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时间紧迫,宇文士及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如今吾等退守大云寺,正与太子殿下商议和谈之事,暂时未有定论。然朝中局势动荡,自有一些人狼子野心,意欲剪除太子羽翼、胁迫朝政,故而欲对吾等关陇勋贵不利,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能够阻挡逆贼,匡扶朝政。”
高侃一张脸便冷了下来,淡然道:“若说逆贼,末将只知起兵反叛的关陇门阀,却不知还有旁人。况且末将驻扎于此,非是为了保护汝等关陇勋贵,而是在等待大帅军令,军令一到,便即起兵杀上大云寺,肃清叛逆、以正朝纲!念在郢国公非是主谋,不忍加害,还请速速离去。”
大帅虽然下令追剿关陇残余,但从未有命令斩尽杀绝,显然关陇残余的存在还是有些用处的,自然不会任由程咬金统统给杀了。不过右屯卫与关陇连番大战,战死不少兵卒,这份仇怨很可能没法报仇了,总得狠狠的敲上一笔好处才行。
宇文士及哪里知道高侃到底得到的是什么命令?
虽然大抵猜测房俊是不会将关陇斩尽杀绝的,但两军打了那么长时间,相互之间仇怨甚深,万一底下的兵将压不住火气,故意放任程咬金率军上山那可如何是好?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宇文士及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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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着心中焦躁,宇文士及笑道:“关陇与越国公素来不睦,这是事实,但正所谓冤家宜结不宜解,能够得到一个帮手,总好过多一个仇人。眼下关陇固然危若累卵,动辄有倾覆之祸,但越国公也未必便如看上去那么轻松自在……如今太子抵定大局,关陇撤出朝堂乃是必然,但诺大的朝堂中枢总要有人去运转,山东、江南两地的门阀大局入朝已经势不可挡。此等情况之下,手握兵权、战功赫赫的越国公自然会遭人妒嫉,被山东、江南两地门阀所排斥在所难免。高将军千万不要小看这两地门阀,入唐以来正因为被关陇死死的压着,他们才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可一旦进入朝堂,排斥异己、攫取权力简直有如洪水猛兽一般,到时候越国公势单力孤,连太子都有可能被架空,岂非满朝皆敌、郁郁而不得志?”
身为关陇门阀的二号人物,长期以来一直以对外联络之身份存在,自是思维清洗、口齿伶俐,一下子便抓住房俊的命门。
房俊所倚仗的除去军功之外,便只剩下太子的信重,若是有朝一日连太子都被架空,房俊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投闲置散、郁郁不得志都是好的,搞不好便会被栽赃陷害,惨淡收场。
高侃默然。
他自是清楚眼下朝局之关窍所在,而太子宁愿放着反叛的罪名也不予追究关陇,反而要将其收入麾下,也正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