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是李建成的部下,更是李建成的连襟姻亲,妻子皆出自荥阳郑氏,素来被李建成视为心腹肱骨,恩遇有加。
冯立可以投降,谢叔方可以投降,但他李安俨不能。
然而最后力战被俘,为了阖家老小,却也不得不投降。这让他惭愧无地,甚至比不上素来瞧不起的粗鄙之人薛万彻,后者还能集结残兵欲反攻秦王府为李建成复仇,兵败之后逃往终南山……
自己曾经是太宗皇帝的敌人,太宗皇帝的子嗣真的能容忍他吗?
之所以将他安置在“东宫千牛备身”的位置上,是对他毫无猜忌,还是故作姿态?
沉默良久,他缓缓摇头:“太宗皇帝以德报怨、宽宏大量,我又岂能背负‘悖逆’之名,让天下人耻笑?”
虽未明言,但他明白李思暕要说什么,也知道李思暕与那些人走得很近……
可“弑君”这种事岂是好做的?
等到遭受反噬,那就是万劫不复。
李思暕见李安俨略有意动,赶紧趁热打铁:“一切都已谋划得当,只要兄长及时出手控制局势,自然有人背负罪名,与吾等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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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俨不信:“这种事谁会顶在前头背负罪名?”
一旦“弑君”,得益的是所有人,可“弑君者”一定会被推出去承受反噬,因为无论哪一方、哪一派,都要维护一个名正言顺,“弑君”是绝不容许的。
所以“弑君者”必然会被利益集团所抛弃……
李思暕凑到李安俨耳边,低语几句。
李安俨瞪大双眼,震惊失声:“居然有这种事?!”
李思暕道:“到底有没有,谁也不知道,但只需挑起这股风潮,那便等于有人替咱们顶在前头,‘弑君’的罪名落在她头上,咱们做的就是力挽狂澜、拨乱反正。”
李安俨胸中波涛翻涌,二十年前那个夜晚留下的创伤使他时常在睡梦之中被惊醒,多少袍泽奋勇冲锋却倒在路上,玄武门下血流漂杵、尸横如山,他亲眼看着秦王手举太子的人头纵马疾驰,璀璨的人生、似锦的前程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其后虽然苟活,余下的却唯有耻辱与悔恨。
仇恨早已铭刻在骨髓里,无法抹去。
尤为重要的是,纵然太宗皇帝胸襟如海、气量宽宏,不追究他这个“反贼”的罪孽,可当今陛下会否有一日重提旧事,令他李安俨阖家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逆贼”,这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