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一国?
即便以禄东赞之城府也难免心旌摇曳、血脉贲张,以家族之名义开天辟地创立一国,子子孙孙繁衍无尽,这是世间自诩为英雄者最为崇高的成就,几乎无与伦比。
但禄东赞也明白这有多难,现在能够以部族之名义游走在吐蕃与大唐之间,即便现在依附于大唐攻打吐蕃,他也有信心在局势骤变之时调转矛头投靠赞普敌对大唐,可一旦立国,那就是夹持在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受气包”,不仅丧失了主动性更要承受不可言喻的压力。
立国之后在面对巨大压力之时放弃国家依附于吐蕃或者大唐之其一?
先享受开国之君的荣耀,再品尝亡国之君的耻辱?
禄东赞不会为了那短暂的欢愉而将自己与部族束缚起来,立国虽然美妙却也是无形的枷锁,还不到时候。
“立国?老夫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噶尔部落不过是高原上一支传承悠久、穷困落魄的部族而已,在苦寒之地挣扎求存只为了繁衍生息,并没有立国之底蕴。眼下的噶尔部落上上下下都在谋求内附大唐,每一个族人都希冀着能够‘编户齐民’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唐人,从今而后以唐人自居,绝不是什么自立一国。”
哪一个盖世英雄不想自立一国、子孙传承不绝呢?
但在大唐面前只能表示恭顺之意,即便没人相信他的忠诚,也务必做出忠诚的模样……
裴行俭笑着喝茶,对于禄东赞的言语自然半个字都不信,噶尔部落就是一条毒蛇,当严冬来临的时候它选择蛰伏起来看似浑身僵硬人畜无害,可一旦春暖花开有了适宜它生长的季节,就会四处游走择人而噬。
对于这样一条毒蛇,岂能让它游走于寝榻之侧?
所以无论是内附于大唐亦或者自立一国,噶尔部落都不可能在此战之后继续盘踞于伏俟城。
虽然松赞干布将禄东赞“放逐”出逻些城,但毕竟对其深有顾忌,不敢逼迫太甚,所以选择吐谷浑故地作为安置之所。吐谷浑能够在此繁衍生息几百年,从一支远程迁徙而来根基全无的部族发展至盘踞一方的豪雄部落,便可以窥见伏俟城以及青海湖地域之优越。
水草丰美、雨量充沛、地势平坦适合畜牧,又扼守大唐与吐蕃之间的商道,可谓得天独厚。
噶尔部落远比吐谷浑的底蕴更为深厚,有禄东赞这样一位智谋出众的战略大家领衔,更有赞悉若、论钦陵、勃论赞刃、赞婆几个允文允武、当世豪杰的儿子接班,迟早必成心腹大患。
若任由噶尔部落在此繁衍生息几十年,未必就不会再度催生一个吐谷浑……
所以噶尔部落的下场已经注定,要么全族内附被打散之后安置于大唐各州府,要么从吐谷浑故地迁出,去往葱岭以西择选一地落足安置。
当然,前提是能消耗掉吐蕃的国力,使吐蕃十年之内无侵扰大唐边境之实力。
禄东赞紧蹙眉头,他又怎能不知大唐对噶尔部落之忌惮?更清楚噶尔部落在大唐兵威之下毫无反抗之余地,只能沦为大唐的棋子在其与吐蕃的争锋之中流干最后一滴血。
只不过大唐的阳谋虽然无可破解,禄东赞却从未打算老老实实的按照大唐的命令行事,在大唐逼迫之下这一战不得不打,但打到什么时候、打到什么程度,却未必由大唐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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