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王说,“那你还等什么呢?”
“我有些搞不清了。”
格雷摇摇头,嘴上仇恨着影王,但他似乎对于杀了影王没有多少兴趣,“仇恨层层交叠下来,我搞不懂所谓的正义与邪恶,更搞不懂我该怎么做。
我意识到,或许,盲目的复仇,并不能满足我。”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影王问。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格雷问,“为什么要背叛国王秘剑,为什么要组建侍王盾卫,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在我的眼里,你们侍王盾卫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者,但在你们自己的眼中,你们又是绝对的忠嗣。”
影王沉默了下来。
“你要带着那个秘密走入坟墓吗?”格雷的声音高了起来,“既然你如此憎恨国王秘剑,并认为自己是忠诚的,何不把这些告诉我呢?”
格雷不断咒骂着,“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会分裂,为什么本该团结的我们,会相互厮杀,为什么!”
今天的为什么已经太多了。
“我想知道这一切是因何而起,我想知道,这悲剧的真相!”
累积起来的情绪,于今日得到了宣泄,格雷感到了莫名的轻松。
与影王一样,格雷也活在漫长的痛苦中,贾蒙的背叛将他信奉的一切摧毁,米兰莎的死,令他的心都快碎掉了。
自那个雨夜起,格雷便走上了命运的歧路,他的世界被彻底摧毁。
现在,格雷已经不奢求得到平静了,他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如此荒诞的模样。
格雷的声音甚至带起了几分祈求的意味。
“假如,你能说服我呢?”
这是影王坚守了一生的秘密,他誓要血洗这份耻辱,以避免他人知晓,但这一刻,他似乎真的累了,又好像被格雷触动了般,影王意识到,这一刻就算说出来也没关系了,反正自今日之后,科加德尔的血脉将彻底断绝,这一切也将变成空话、毫无意义。
“这是一个漫长但又简短的故事。”
影王像是燃起了求生欲般,他试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很久之前,有那么一个士兵,他经过历年的征战,晋升为了士官,接着他有了自己的士兵,到最后他成为了一位将军,乃至赢下了一个王国,为自己戴上冠冕。
从士兵到国王,他身负着如此之多的荣誉,可在荣誉下,他的欲望也与日俱增,国王不愿死亡夺走他的生命,令他与自己的王国分别。
他想一直戴着冠冕,统治着永恒的王国。
强烈的欲望下,有一日,一头魔鬼找上了他,她向国王许诺,会赐予他永生的力量,而代价,便是他的子嗣们。”
谈及这些时,无名的怒火从影王的身体里迸发,他发誓诅咒。
“故事里的国王便是科加德尔帝国的第一代王,初封之王。”
染血的真相令格雷的脑海一片空白。
“初封之王获得了一种恩赐,这种恩赐,可以令他的灵魂在他的血脉子嗣之间传递,也就是说,他不只是初封之王,每一任国王的躯壳下,原本的灵魂早已被湮灭、献祭给魔鬼,主宰那王冠的,是初封之王的灵魂。
历任国王都是初封之王,他是诸王之王。”
格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影王,他的呼吸不由地沉重了起来,像是缺氧般,痛苦地喘息。
“那么……如今的恐戮之王。”
“对,他也是初封之王。”
影王的语气里多了几抹伤感,那是他心头无法愈合的伤口。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臣服于他的控制,甘愿将科加德尔家的命运交给魔鬼。”
影王轻声道,“他……他察觉到了这一切,并预谋着反抗,终于在某一日,他意识到时机成熟了,他召集起了所有具备王室血脉的人,举行了一场极尽奢华的宴会,然后在狂欢的终日,他短暂地压制了初封之王的意志,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并将这一切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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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之夜。
格雷知道影王在说些什么,也是在这一刻,他知晓了血色之夜的真相,理解了那癫狂暴行的真正目的。
“何等伟大的牺牲。”
格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付诸暴行,斩断所有与魔鬼牵连的血脉,哪怕这会令帝国崩塌。
“第一席很早就知晓了王室的秘密,并选择了效忠魔鬼,我则选择效忠了真正的国王,配合着他,密谋了这一切。
只可惜,这场血色之夜并不彻底。”
“锡林活了下来。”
格雷轻声道,这一刻他明白了国王秘剑与侍王盾卫的分歧所在。
“可能是父爱的怜悯,也可能是他坚持不住了,锡林没有被他杀死,成为了唯一的血脉,自那之后,初封之王一直想要夺回锡林,好令自己延续下去。”
影王悲哀道,“我们抗争过了,可惜还是失败了。”
艰难地仰起头,影王知道,一场交易正在大裂隙内进行,国王秘剑就要拿到锡林的尸体了,借用着那荣光者的尸骸、空白的尸骸,令自己的灵魂转移到其上,进而获得新生。
锡林说是一具尸体,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他没有死,在秘密战争的最后,他的灵魂被湮灭了,躯体仍保持着完美,这是极少数人才知晓的事……影王很后悔,当初倒不如一剑斩下锡林的头颅。
谁又能料到之后的事呢?影王努力不去想这些事。
“这个真相令你满意吗?”
格雷满脸的灰败与绝望,从影王的故事里,自己曾效忠的国王秘剑似乎才是反派,而侍王盾卫是真正的抗争者。
心智逐渐扭曲,格雷明白这些事,可每当他想放下这些时,米兰莎的死状,就在眼前上演。
那么米兰莎的死又算什么呢?渺小的牺牲吗?
自己的所做所为,又算是什么?
压抑绝望的氛围中,格雷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作出了某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