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聪明人从不止有他。
“其实,当我再次找到他时,他还没有彻底死去,”玛门幽幽道,“准确说,他的肉体、心智在那时都已经消亡了,但一股强烈的执念刻进了灵魂深处,哪怕已死,他那尚未僵硬的身体,依旧在固执地呼唤着。”
“他在呼唤一个名字,一个叫做欧洛拉的名字。”
玛门再一次地抬起头,注视着那金色的面罩,他确定,在这层阻碍下,正有一双相同的目光与自己紧紧对视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人名吗?”利维坦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他的爱人,亦或是仇人?”
“嗯……你和我当时的想法一样,”玛门说着点点头,开玩笑道,“我们真不愧是血亲啊。”
“你知道答案?”
“算不上答案,只是一个待验证的猜测,”玛门继续说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圣城之陨刚结束不久,彷徨岔路也才刚刚初建。”
提及彷徨岔路时,玛门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很怀念那个浓雾密布的阴暗之地,那里是他花费多年经营的势力,一个盘踞在誓言城·欧泊斯核心处的脓疮。
在玛门的计划里,彷徨岔路在未来的某一天,能爆发出关键的力量,可这一切都随着霸主·锡林的归来,被扫进了垃圾堆里。
“我遇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他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浑身是伤,重病缠身,”玛门突兀地讲起了往事,“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一看就不活不久了,就和许多将死之人一样,我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到极为强烈的欲望。”
“我聆听了他的话语,本以为他会奢求生命的延续,结果他一直在嘟囔一个名字。”
玛门的眼神有些游离,仿佛他从回忆里再次看见了那个男人。
“雷蒙盖顿……他一直在念叨雷蒙盖顿这个名字,不断地重复着,直到生命走到尽头。”
“雷蒙盖顿,所罗门王的神圣之城,”利维坦疑惑道,“他和这又有什么关系。”
“别急,我的血亲,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玛门露出微笑,“可能是一时兴起吧,我探查了一下他的过去。”
“男人原本是雷蒙盖顿的一位学者,在雷蒙盖顿生活了很多年,后来他被派往远方,进行一些科研项目,当他的科研结束,准备返回雷蒙盖顿时,正值焦土之怒的战争,到处都是战火,他被困在了那边远地带,待战争走向尾声时,圣城之陨又爆发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很多年,才从那边远地带返回了曾经的故地,可当他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时,雷蒙盖顿早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道横跨大地的疤痕,以及一座冉冉升起的新城。”
玛门问道,“你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吗?”
“明明只离开了几年而已,当他重归此地时,熟悉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了,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在生命的尽头,他渴望的并不是生命的延续,而是回到自己的故乡……真可惜,他已经站在故乡的土地上了。”
故事结束了,玛门又一次地低头看向天外来客,不清楚天外来客是否像魔鬼们一样,具备任意变幻形态的能力,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它的面容同样与人类相似,没有任何特征,平庸的像街头的任何一个人。
双眼紧闭,营造着一种难以化解的悲伤感。
“那个男人死后,我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忽然意识到,天外来客生命的最后,他呼唤的可能不是仇人,也不是爱人,而是他的故乡……他被放逐而来的那个世界。”
玛门抱着天外来客的尸体站了起来,就像节节升起的山峰,他的声音变得冷酷、严厉。
“那个诞生了天外来客、驱动以太界、掌握了超越我们所有人想象的奇迹之力的世界——欧洛拉。”
说出这些话,仿佛耗尽了玛门全部的力气,他的声音再一次变得轻柔了起来,低声细语。
“利维坦,你难道不好奇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吗?其中又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说不定,传说中足以解答世间万物的真理,就在那里呢?”
利维坦沉默不语,秩序局内有着相关的情报,但和知晓那个世界真名的玛门不同,学者们将天外来客的世界称作终点世界。
“欧洛拉……”
利维坦低吟着这个名字,忽然感慨道,“我一直以为,魔鬼们都是一群短视、癫狂的家伙,为了灵魂歇斯底里,很显然,你和他们都不同。”
“灵魂?”
玛门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利维坦,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要索取这无穷无尽的灵魂吗?为什么这种扭曲的渴求会如本能般刻进我们的意志之中,如同血契一般束缚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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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想过。”
利维坦放弃了攻击的姿态,认真地与玛门讨论了起来,“我们是农场主,但在我们的头顶,有着更大的农场主,灵魂对我们无用,但它可能对于欧洛拉世界的存在,是某种极其珍贵的资源。”
“那么回顾一下这一切,你不觉得可疑吗?”玛门继续说道,“一个罪人被放逐到我们的世界里,带来了灾厄与奇迹,改造了物质界内的生灵们,一轮一轮的收割……就像戴罪立功。”
玛门低声道,“我只不过是更大一点的债务人罢了,当那清算之日到来时,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是随着以太界吞噬下一个物质界?还是说,被当做更大的一头肥羊,宰杀掉?”
怪异的笑声回荡在燃烧的顶点宫殿内,如同末日前的最终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