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真以为你是地主老财家的少爷呢”
昏暗却温暖的地窝子里,胡八指往后退了一步让开脖子上的小刀诧异的说道。
“我要真是地主家的少爷,这个时候早就在乱坟岗等着喂狗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爬起来,将彻夜握在手里的那把解食刀插回了刀鞘。
“俺倒是信你有胆子一起杀鬼子了”
胡八指松了一口气,一边用手搓着脖子一边赞叹道,“真是真人不露相,刚刚那一手漂亮,俺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这手潮,可不是次次都能收住刀。”
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暗示道,同时也忙着将棉衣棉裤穿在了身上。
“放心,下次俺离远点叫你起来。”
胡八指咧着嘴嘿嘿傻乐着点燃了松油灯,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卫大哥等下拿上一支鬼子的枪吧”。
“好”卫燃干脆的应了下来,却并没有问拿上枪做什么。
动作麻利的穿戴严实,胡八指给泥炉子和火炕填了几块木柴,随后又用兔子皮包了两块饼子几条肉干,连同一个放在泥炉子边上烤了一夜的土豆一并递给了卫燃,“烤土豆子趁热吃,吃完咱们就出发。”
说着,胡八指已经封了炉子和火炕的火门,拿着个烤土豆离开了地窝子。
不多时,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动静,窝棚顶上的积雪被胡八指扫了下来,随后,头顶的天窗也被他用一块兽皮遮住了大半。
等胡八指抱着两副滑雪板和一支金钩步枪,以及那支伯丹二型步枪和铁砂枪弯腰钻进来的时候,卫燃已经吃完了热腾腾的烤土豆。
“快马会用吗?”
胡八指说着,已经递过来一副滑雪板,“不会用的话俺教你”。
“会用”
卫燃还扫了眼对方挂在腰间的猎弓和箭壶,这才接过了滑雪板和金钩步枪。
那步枪没什么说的,胡八指已经帮忙压满了子弹,倒是这滑雪板略显原始,木制的板身固定着几根一指宽的皮绳子,和雪地的接触面,还牢牢的钉着一层带毛的兽皮。
小主,
狐疑的看了眼卫燃,胡八指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既然会用,俺就不教你了。”
心知对方在考校自己,卫燃也不耽搁,同样戴上狗皮帽子,抱着滑雪板和武器钻出了窝棚。
这才一晚上的时间,地面的积雪就已经快一尺厚了,而且头顶仍在飘荡着手指头大小的雪花。
换其他地方或者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这样的鹅毛大雪天只会让人想起铁锅靠大鹅以及一句文绉绉的“瑞雪兆丰年”。
但此时此刻,这个苦难的时代和这片吃人的林海雪原,这场“瑞雪”于抗联战士来说,却等同于地狱。
深吸一口气挥散心头的思绪,他颇为熟练的将这原始的滑雪板绑在了鞋子上,随后拿起旁边滑雪杖上给自己准备的手闷子穿戴好,握紧了滑雪杖跟上了胡八指的脚步。
在故意急行军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胡八指见卫燃还真跟得上他,这才稍稍放慢了脚步。
就像当初把卫燃带回来的时候一样,两人默契的保持着安静,借着雪地的反光,朝着当初相遇的乱坟岗走着。
翻过一道道山梁,又一次次从山梁上飞速滑下来,两人像两个在雪地里奔驰的幽灵一般,仅仅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赶到了当初胡八指关驴的山洞洞口。
招呼着卫燃走进山洞,胡八指根本没有脱下滑雪板,熟门熟路的用滑雪杖取下一个挂在山顶的破篮子,从里面拿出了几个麻雷子别在了腰带上。
本着胡八指不解释就不主动问的原则,卫燃跟着对方调换方向,继续朝着乱坟岗的方向前进。
没多久,胡八指便带着他摸到了一个距离乱坟岗能有百米远的位置。
“你就在这守着吧”
胡八指停下来低声说道,“去旁边那棵歪脖子松树上藏起来,除非运气不好遇见老虎,否则没什么危险。”
“你呢?”卫燃问道。
“俺凑近点”
胡八指解释道,“今天没带着驴过来就不下套子了,等下卫大哥轻易别开枪,就在这儿看着就行。”
“那我什么时候能开枪?”卫燃问道。
“我开枪你再开枪”胡八指说道,“我不开枪,你也别开枪。”
“听你安排”
卫燃痛快的说道,这次跟着过来打狗与其说是帮忙,倒不如说是俩人一起杀鬼子之前的磨合,而且他能隐约看出来,这个胡八指想在他们二人之间分个主次出来。
这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俩人本来就不熟,如果还各玩各的,那纯粹就是祸害别人也祸害自己。
给卫燃分配了任务,胡八指双手一撑滑雪杖,沿着山梁往下划了几十米,停在了一颗高大茂盛的松树后面。
见状,卫燃这才脱了滑雪板靠在树边,攀着那棵歪脖子松树的枝杈爬了上去。
这一路爬上来,虽然光线不好,但他却注意到,那些枝杈都被踩的快包了浆了,显然,胡八指应该没少爬上这棵树。
尤其,等他爬到能有房顶高的时候,还发现树干上不但拴着一条绳子,而且其中一个能有大腿粗的树杈上,还裹着一张破麻袋。
顺势骑在这个裹着麻袋的树杈上,面对着树干卫燃先把那条绳子穿过腰带绑了个扣,随后才取下背着的枪搭在了枝杈上。
虽然有松树枝叶的遮挡,但这个角度却可以清楚的看到百米外的乱坟岗。
只可惜,因为角度的关系,他虽然把乱坟岗看的一清二楚,却根本就看不到胡八指,更看不到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裹紧身上的狗皮大衣,卫燃用枪带把枪固定好之后,脱掉手闷子取出相机包,给那台罗伯特相机换了个长焦镜头,朝着那片快被积雪掩埋的乱坟岗按下了快门。
所以等下赵金玉或者赵金戈会出现吗?
卫燃在收起相机的同时暗暗期待着,同时却又矛盾的不希望对方出现在乱坟岗——以尸体,或者近乎尸体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