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我直到现在,都痛恨自己当时的莽撞不懂事,而我对长乐,自此也一直心怀愧疚。
即便此事她如今可能早就忘了,我却会将其牢记一辈子。因为我只有时常对她感到亏欠,我才不会再次犯这样愚蠢的错误。可是舅舅,你对我娘亲有过愧疚么?”李宽说到这里,目光如刀一般望向长孙无忌:“我娘亲常说,说她幼时如果没有你的庇护,她的日子一定会更艰难,可是舅舅,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你和娘亲在此生最为苦难的时候,你这个当哥哥的都始终知道要护着她,可时至今日,你贵为国公,她也成了皇后,你反倒开始和旁人一样,开始算计起她,甚至仗着你是哥哥反倒比旁人更加肆无忌惮,开始压根不顾她的感受了?为什么?我请你给我一个答案!”
“我……”长孙无忌此刻还能说什么呢,面对外甥字字如刀的诘问,平日里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赵国公,这会儿,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舅舅,你这会儿结结巴巴的,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不屑于跟我这个混账外甥多言一句?”李宽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逼到角落里的好舅舅:“但这些其实都无所谓,我也不在乎,当然,我还是得告诉你,我到底在乎什么。
我在乎我母后嘴上说着没关系,可心里却要尝尽委屈。
我在乎当年在太原城里年岁跟长乐一样大,遭遇却比她坎坷许多的小女孩,如今不但父母皆已亡故,与她血浓于水的长兄也开始算计她。
我在乎,我在乎没人再拿我娘亲当那个就连雷雨天听到雷声,都害怕的要人陪着的小女孩。
我在乎,我在乎我娘亲如今哪怕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却还要忍受来自亲人的算计,别跟我说什么这是你的一时疏忽,无心之失——舅舅,我是莽,但我不傻,当初如果不是我莽撞出手带人痛殴了长孙安业,你为了逼迫我爹出手,一定会放出更多的后手。让我猜猜……”
此时,长孙无忌脸上已然流露出了痛苦之色:“宽儿……”
“你的第一个后手,就是在我打伤长孙安业后,他放出的那番话——那番明目张胆嫁祸我娘亲的话,当时我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如今细细想来,我相信这话肯定不是他本人说的。他就是再蠢,也不会自寻死路。
小主,
但是你就是有办法将此事给坐实。
那么坐实之后你又要怎么办呢?哦,对了,你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因为自然会有人就此事对我母亲提出质疑,而质疑一旦产生,我爹就会雷霆震怒,我爹一旦雷霆震怒,那么长孙安业这个狗东西……也就死定了。他一死,你就大仇得报,同时也代表着和因此事与你产生勾连的五姓七望,你们双方的关系,会更加亲密,而这,才是你借着复仇的幌子,想要达成的真正目的!
而你如今……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
另外,虽说我爹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后面的事情,这才选择先下手为强,但可惜啊,我爹他还是棋差一招——他以为自己拿长孙安业杀鸡儆猴,不但为我母亲解除了后顾之忧,还顺带警告了你,殊不知这却是对你的成全,舅舅,我没说错吧?
可你以为你就真的赢了?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爹之所以棋差一招,会不会是他有意为之呢?——会不会我爹在不不动声色的成全你的同时,便已经开始在暗中观察着你,以逸待劳,等着你接下来做出失智之举呢?”
“宽儿……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而且……而且……”长孙无忌此刻已经不只是汗流浃背了。
“舅舅,别紧张,咱俩什么关系?血溶于水的甥舅啊!您不拿我娘亲当妹妹,我娘亲可是一直都拿您当哥哥的——她时常与我说,说长乐和她一样,都有一个好哥哥……呵呵……”李宽说到最后,突然整个人俯身向前,几乎是脸对脸的出现在长孙无忌面前,随后,他神色轻蔑道:“可是舅舅,事到如今,您扪心自问,您还觉得自己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