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一抹斜阳陡耸,照拂下来,竟然罕见覆盖了本就灰暗且处于硝烟弥漫当中被遮挡住的一隅,那里倾城烟郭,恍若隔世,独独留下一丝担虑的急躁,并听闻檐角下有一人拂去烟尘的浓烈,嗅着满处的残损痕迹,在通往台场及庑廊的道路上,居着高台的深深巍颤,慢慢的徐徐说来。
“你们也来分食这一杯烫手的羹肴么,呵呵,来的倒是分毫不差,想来西梁盘踞的江陵,不足以容纳万千名士的漂泊身影,那怕身似浮萍,也甘之如饴啊!”名号“皇昏庸”的陈玹陌站立于高台之上,他倒是没有相邀来至西梁号称为“天下喻城”的名士们,有着“眉飞色舞,六月雪峰”之誉称,既然他们出现在这里,一番讥讽随着停顿在台墀边耽搁来的殷实脚步,淡淡如陌的冷傲说出,竟然威严肃穆,森然而冷冽。
“陈轩主果然泾渭分明,深谙这不能悖逆的界限,”台墀下的那一人,谦虚而古雅,直到其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骨很修长且笃实,此刻长身一立,精致的面廓,疑似雕琢一般,尤其一双眉梢,细俏而疏密,凝注而视,极为赏心悦目,那一瞬间竟然难忍去轻易的亵渎、诲谩。原来是居“眉”字为首的那位面目极为俊美的眉净衍,他们号称名士之姿,今日一见,果然飘逸不俗。一听陈玹陌虚言的恐吓,顿时回以一笑,淡然阐明自己的立场,却不惧怕怯懦,一时竟然喜行不露于色,难以察觉其真正的意图。
陈玹陌虽号称“皇昏庸”,却并不是昏庸无能碌碌无为之辈,这位来至西梁“天下喻城”的人,偏偏在此时莅临,其隐晦的心思昭然若揭,但他城府很深,顿时明白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立即俯身,放低身段的说道:“眉兄这是有计策了,陈某当洗耳恭听!”
眉净衍面容姣好,一派名士的风度,自然娴熟这诡谲阴晦之道,既然你陈玹陌有意讨好,自己又何必矫情,自来到这座恢宏雄伟的府邸,他并刻意规避不沾染风险,然而处于硝烟当中的这个地方,已经焦灼,甚至狼藉不堪,如果任由它继续残损下去,就算将来有意重建,也是得不偿失,而且这其中的利益纠葛牵连甚广稍有不慎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所以他才现身,借此机会截停住陈玹陌的脚步。
陈玹陌身为据传府的继承人,自然想要清除周边的障碍,但不啻是括易一室还是他们西梁朝堂,都是一块很是坚硬的绊脚石,如今如日中天的括易一室面临将要被残酷清洗的局面,那么推一把火,又未尝不可,既然据传府可以与北方宇文一脉媾和,此番与西梁的天下喻城结盟,并可增添一些更为胜算的筹码。于是眉净衍将一支白皙如同麈尾的手,举过被黄昏笼罩的弥漫之处,混合尘嚣的嘈杂,立即并生出一股囊括四海般觊觎之心的雄魄气势。
“灭这被誉为西府基石的名动宅,本就不难,但括易一室却是实实在在的难搞掂如斯,若非那位括易之主不在,不然你们也不敢如此大费周章,但如今的局势,却是各方胶着,纵然你们邀来颇为不弱的援手,想要彻底铲除隐患,还是力有不逮,不如我们联手如何!”眉净衍孤逸洒脱的立在庭中的台墀之下,缓缓放下那支堪称儒雅赏析的手来,他俊挺的身骨傲立峻拔,不紧不慢的懒懒说来,“这样你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好损失的!”
陈玹陌阴鸷的笑脸也渐渐融化成一副祥和的面孔,他是很想覆灭括易一室,但眉净衍的提议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虽然北旅番制的纵横一系及时来援,但他据传府的后盾是整个陈朝皇室,既然名邺也动用了军中的力量,那么他们就有理由调动驻守这譬喻为“西府”的石头城驻军江夏军来平乱。当即觉得厌烦,并回道:“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我据传府当一力承当。”
眉净衍见不能说动这位实质握有京畿权柄的掌舵人,也不急躁,只是淡淡的一笑置之任由其举步离开。
陈玹陌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位来至西梁的名士,可并是简简单单的来次游说一番就悻悻的退却,于是试探的而道:“北城府也是这京畿之地具有实质权力的军府,难不成你们打算结盟他们么?”
眉净衍微微一皱眉头,负手而立,悠然自得的回道:“陈轩主这是太看轻我西梁喻城了,这偌大京畿难道仅有你们据传府及北城府是握有权柄的么,反过来,如果我们襄助括易一室,这又算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吧!”
陈玹陌果然为之动容,如果西梁的天下喻城选择援助名动宅,他们又奈如何,而且建立这响誉天下的喻城主人是号称“宗师之寻”的名浔嚚,他与括易之主名邺的关系可谓是千丝万缕,极为复杂,与当初割据一方的北城明寂一样,都是其名姓宗族的长辈。如果他们放下成见,联合起来,这难以预料的结果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事。
“眉兄可有办法,阻挠这种大家都不愿促成的不利局面!”陈玹陌再次放下身段,有些谦虚的问来。他当然深谙其中的利弊关系,既然“喻城”的人有意联合,他且能辜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眉净衍本也达到目的,并继续缓缓道来:“陈轩主是否也胜券在握,不过鄙人看来,你们还未真正的有所胜算。”
“哦,”陈玹陌挑了挑眉,淡淡的道,“是否是那位括易之主。”
眉净衍没有回答,只是狐疑的看了陈玹陌一眼,这眼神有些犀利,让人大为不快,闻道:“是那位具有‘折戟’之称的内室之主。”
“甘修雎!”陈玹陌脱口而出,并一阵讥诮,旋即又明白过来,有所领悟的道,“‘无庸’,难不成他失手了!”
陈炔号称“皇无庸”,乃据传府三皇之一的祭酒录事,此番他智计无双,是对付以睿智见长的甘修雎之不二人选,既然眉净衍提及这位括易之中仅在名邺之下的二号人物,不禁有些忧虑陈炔能否完成他的任务。但他还是相信陈炔这位既是他得力干将,又是他师弟的左膀右臂,其能力毋庸置疑,一扫阴霾,将精锐的瞳孔回缩,冷冷的道:“区区一个‘折戟沉沙’又能如何!”
“呵,”眉净衍没有当面讥讽出来,但还是微不可察的一笑,道,“如果北旅奉有号令,率军来援,你们有何能力干预。这朝堂中掌握军权的武将,大都是当初北伐时期的旧部,与括易一室交厚,虽然现在还是大陈皇室的天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武将能真正效力皇室么。”
陈玹陌虽有些动摇,但他还是相信这些武将不敢违逆大陈皇室,若有心之人暗中维护,也不是没有可能。
眉净衍见切中要害,却也不敢逼迫很紧,陈玹陌不是一般能够左右其缜密心思的人,只有因势利导,才能达到目的,他就是在此紧要一刻,拨醒现在的僵局,只有率军平乱,才可挽回时局,不然当北旅返京而来,他们的结局并可想而知,名邺的一怒,可谓是天下共震,这份余悸,在陈主被扶持登基的那一刻,如今还战战栗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