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璜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他的奚落,满面苦色道:“大元帅有所不知,西安早已兵粮食尽,我家四百余口入城,根本没饭吃啊,哪里还能再撑三个月。”
哟,你们还得吃饭呢!
刘承宗这倒不是阴阳怪气,他是真没往这方面想。
这会陈奇璜一说,他便不难猜到陈奇瑜的处境,那府城里大小官员连着家眷,恐怕都没陈奇瑜的族人多。
只不过……刘承宗微微摇头,心里对陈奇瑜产生了一点厌恶。
毫无疑问,陈奇瑜的投降肯定有条件,否则这会也不需要让陈奇璜过来了。
但刘承宗一来不喜欢人给他提条件,二来不喜欢自相矛盾拧巴的人。
他就喜欢杨嘉谟、段复兴那种,燃起来的家伙。
往大了说是财不能动其心,爵不能改其志,死不能阻其行,苍天不可奈何的真英雄。
往小了说也算圆融自洽言行一致,不畏艰难践行志向的顽强豪杰。
不论敌我,赴汤蹈火也好,碎尸万段也罢,固然死的惨烈,可人终有一死。
凡事确有成败,然而人的意志自由,很难界定活法的成败。
但只有跪就直接跪,打就打到底,那种坚定践行意志的人,才会让刘承宗折服。
意识到陈奇瑜这个不停在做违心选择的家伙,到了山穷水尽居然还想跟自己提条件,刘承宗看向陈奇璜的表情冷淡下来。
他的语气也没那么热情了,道:“要投降,那投吧,陈奇瑜打算怎么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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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奇璜一听,就感受到刘承宗似乎对陈奇瑜的投降并不高兴。
当然他没办法理解深层原因,刘承宗也不会跟他解释——你变节,那些过去坚持的人就白死了。
段复兴全家白死了,我麾下死在段复兴手上的军兵白死了。
当然还有杨国栋那个好兄弟,跟着大哥颠沛流离,好不容易熬出头,作为使者到城墙上露个脸,被段复兴一鞭子抡死了。
何苦来哉?
兵败的预兆,又不是现在才出现的。
不过不论刘承宗此时心里想的是啥,陈奇璜有自己的使命,他道:“大帅,我兄长想请大帅网开一面,放城内参政提学汪乔年等十七名外省官吏及家眷,东归。”
“凭什么?”
“他们走后,兵败之责尽归我兄长一人,罪孽深重,我陈氏一族投降大帅愿为驱驰,断无东顾之忧。”
刘承宗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哥倒是聪明,减少我的顾虑?要我应下此事,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要做,就彻底一点。”
“彻底一点?”
陈奇璜收敛笑容,正色道:“请大帅明示。”
“在那些人走之前,让陈奇瑜下令,将城内存粮过五百石、家财过一千两的富户家财充公,然后把秦王以下宗人宗女统统擒拿。”
陈奇璜瞪大双眼,你管这个叫彻底一点?
咱就不说彻底程度的问题,你当我哥是你啊,他对军队哪儿有这个控制力。
又是抄家又是陷藩的,单这个命令,城里头就得自己打起来,而且打完了开抢,军纪咋控制啊?
却不料刘承宗紧接着便面无表情道:“然后放官吏东归,整肃军纪,将劫掠中违法乱纪的军兵收押,开城献降。”
说实话,陈奇璜能轻易猜到接下来的剧本。
刘承宗进城,把抄家过程中违法乱纪被收押的军兵一杀,再把秦藩宗人也做为庶人释放,西安这座城受到的战争影响就能被削减至最低。
元帅府就能名正言顺的像个统治者一样入主西安。
他是亲身经历刘承宗把他们从山西捉来,塞进城里的。
就以他对此人狠毒程度的了解,进了西安城,多半要再把包括陈奇瑜在内的陈氏一族再绑一遍,原路送回山西保德州。
完事大明与元帅府握手言和,崇祯皇帝和刘承宗元帅兴高采烈,陈奇瑜作为罪魁祸首满门抄斩,传首九边,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陈奇璜还想再争取一下。
但刘承宗已经起身:“你回去把我的要求告诉陈军门,当然他也可以抢了府城藩国,继续守城,守到明年夏天,无妨,我不会逼迫他投降,你把话带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