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动间,脸色骤然暗下。
想不到裳荷竟敢如此行事。
这常平城内究竟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自己。
她将信纸放回竹匣,转对二人道:“此处不认也罢了,旁的可有什么是打算与我说一说的?”
笑眸抬望,言语随和,石万璃却更加心内打鼓。
那双含笑的眼睛明明冷的含霜似雪,这又怎么会是闲聊。
薛桂实在耐不住心虚,故意扯着嗓子道:“家主是何意思。信索出了事,难道都要怪在我老薛头上?”
谢从安摆弄着青竹匣,乜斜过来,“薛阁主的脾气最好收一收。影信两阁毕竟也不是谢氏摆来闹着玩的。”
语气果然变了。
薛桂硬了心将脖子一梗,直接耍起无赖:“方才的消息家主若不觉得假,又为何发笑?且若当真认为我有罪,那便早早的动手,何苦又要等到这时候!”
怒气瞬间上涌,谢从安生生按了下去。
这人早期对信索有过刁难,这些事三阁中大多清楚。他此时混闹,偷换概念,也不过是借着信索最后的三队溃败的事实加以狡辩罢了。
“……家主年轻不知事,放着府中的新丧不管,竟跑来康州找咱们的不痛快,这般行事又要落人话柄。做主子的拎不清,我们下头总是要挨骂的。谢氏又跟着要被戳脊梁。这下子,外头全然不会有好话了。”说完剜她一眼,将脖子一缩。
冷眼瞧他不停摆弄着手上的戒指,谢从安道:“薛阁主可是理多了外头的生意,在市井间久了,便忘了该如何同主子说话。”
这话太过于羞辱,薛桂的脸色骤变,登时跳了起来,茶碗亦被带翻在地。他指着谢从安骂道:“你一个不成器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经营交道。老子敬你家主的身份与你几份尊重,你就真当是自己能耐如何?不过命好生在了谢氏侯府,若换做田间地头,早被娶回家生孩子去了。一天三顿打不说,敢这般与尊长说话,先抽两个耳刮子让你知道深浅!”
谢从安淡淡一笑,收回摆弄竹匣的手,正坐看向他,应了句:“倒也不必。”
石万璃一直瞧着这两人之间的来往。
身旁之人愈怒,座上的少女便愈发的平静安稳。盈盈笑意中毫无惧色,泰然自若的起身下来,口中缓缓说着:“薛阁主有句话没错,那便是命不由人。我谢从安命好,生在了明溪谢氏,定国公府,但这人生就是如此,任你薛桂如何的怀才,也总拼不过命运二字。要知道世间多少英雄客,不全都只能在宿命中挣扎么?”
逼近的步履中,石万璃盯着薛桂和他把玩戒指的手指,不自觉地绷紧了呼吸。
心知外头有影卫盯着,这堂间亦无人敢擅动,但他是仍然敬佩这位小家主的勇气。
谢从安已经行到了薛桂面前,朝他微微俯身,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谢侯捡你是命,养在常平是命,你得入金阁是命,赚得旁人的几分尊重是命……但亦要记得,当初你爹娘弃你犹然是命,今日交待了诸般恶行之后,我这个不成器的家主便会发派和决定你的后半生……这,也是你逃脱不了的宿命。”
话音随着方才送来的青竹匣被一掌拍在了薛桂身旁的矮几上,葱削般的指尖拂过其上游龙一般的谢字。
少女的身形瘦小,通身的气势却不知何来,彷佛披风带雨却坚韧挺拔的一杆青竹,让人无法小觑。
大抵还是顾及着外头的影卫,薛桂只是不停动着手指。可他嘴上却不想认输,悻悻道:“你这是又是听了谁的教唆,故意要寻老薛的不是。”
谢从安又取出一物放在了竹匣旁,原本转身要走,听了这话却忽然停住,目光飘然望向漆黑的院中,语气黯然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教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