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阳拱手道:“大司马有所不知,双某的字,原是文气十足的。是我们睿王说,大司马英雄盖世,去书大司马,理应有豪情万丈之风。我既为睿王执笔,也只好勉为其难,凑出些豪气来,却唯恐失之自然,惹将军笑话。”
双阳说话的当口,至贤大司马的妻妾儿女这便一一入了殿。夫人由侍女搀着坐在副座上,三位妾室各在偏位,十七个儿女也按嫡庶各落其座。至贤大司马听双阳言毕,笑道:“虽然今天我才头次见双先生,这十年算下来,我与睿王通书百余件,与双先生也算旧相识了。他上回说咳疾复发,不知近况如何啊?”
“多谢大司马关切,给我们睿王捎去千年寒参,睿王煎服半月,便有好转,我出发之时,已可下地了。”
至贤大司马说:“睿王该比我小二十来岁,况且他自幼修习仙门道术,怎么连个咳疾都反复发作?”
双阳说:“我们睿王仙根不实,三十年前修习一道白泽观法门,略心急了些,这才伤了心肺。其实这些年已好多了。”
“他一把年纪了,也该调理些才好。你此次来,为你们睿王捎些仙葩异草去,对他这心肺虚糜的身子,是最好的。”说到此处,至贤大司马右手一摆,示意双阳归位。随即他对坐在晋王右侧的灵王看去,问,“灵王,兵马粮草备得如何了?”
灵王起身,拱手道:“精兵五万已调至涵谷、齐川一带,粮草不日便可运抵。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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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贤大司马见他欲言又止,笑道:“灵王但说无妨。”
“只是皇上太后似乎略有不满。据北方探子来报,北魏在国界诸地屯兵二十余万。皇上太后怕我军兵力不足,一旦开战,恐吃亏。”
至贤大司马哈哈大笑,摸着下颌的胡茬,道:“皇上到底年轻,又从未上过沙场,怎知用兵之道?若一早听我的,去年借那北魏使臣大不敬之罪兴师讨伐,今年那文琲公主也无须枉死了。”
晋王起身道:“大司马所言,字字在理。这一仗早晚要打,晚打便不如早打。北魏这百年虽因党争之乱国力衰溃,可到底幅员辽阔,根基雄厚。不趁早攻城掠地,将来后患无穷。”
坐在晋王正对面的寿王也起身,说:“这一仗,自然是要打的,不过,敌方屯兵二十余万,我方区区五万兵力,差距为免悬殊了些。万一南淮出兵……”
晋王撇嘴笑道:“大司马既然下令调兵五万,自有大司马的用意。涵谷、齐川一带地势险峻,守易攻难。而越过国境,北魏一方却是一马平川。由此处突击北魏,我方纵然稍有失利,也吃不了多少亏。再说我方边防守军尚有百万之众,现下若有大举动,敌方自有防范之策。越是不动声色,敌方越摸不清我方战略,岂不妙哉?那南淮皇帝果真出兵,我们西梁精兵强将,又怎会惧怕?”
寿王无话可说,不紧不慢地跪坐下来。至贤大司马手扶酒樽,道:“北魏虽国力衰弱,却不可小觑。我所以调兵五万,的确有我的用意。本来这次北魏求亲,我们西梁遣了文琲公主,是一心求和的。既然我国一心求和,那么公主客死他乡,纵然他北魏有千般道理,也难逃其责,所以我们发兵,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按北魏那边的说法,文琲公主是为乱臣贼子所弑,可真相如何,谁又知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由着他们自说自话罢了。不过诸位且想,既然死无对证,那么刺杀文琲公主的,可不可以是南淮人呢?”
灵王道:“大司马的意思是,放出假消息,让南淮皇帝以为,北魏人栽赃于南淮?”
至贤大司马正要说话,神秀殿外忽然闪过一片紫光。众人朝紫光看去,那紫光没了踪影,却见一团红云滚卷而来,引出一只长鸣的白鹤。那白鹤背上坐两位道人,刚入神秀殿,二人便化作两串青影,齐落在殿中。顾乘风对那两个道人的身份怀了十二分的期望,瞪大眼睛追他们飞驰的身影。那两串青影现出真身,竟是天权道长及其师侄翁绍泽。而那长鸣的白鹤绕着殿内的大柱来回舞了几圈,终于缩形为一把拂尘,蹿入天权道长手中了。
顾乘风不免失望,付晚香凑到他跟前,问:“可是这位道长?”
顾乘风摇头不语。至贤大司马起身笑道:“道长远道而来,令我这神秀殿蓬荜生辉。”
天权道长兜着拂尘,还礼道:“大司马身体康健,实乃西梁百姓之福。贫道此来祝寿,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贺礼。”天权道长说到此处,翁绍泽行慈尊印,由双掌合谷穴泄出两缕真元,聚作一只长宽尺余的红漆锦盒。天权道长打翁绍泽手中接过锦盒,施法启开盒盖,说:“这锦盒内有三样产自丹霞山的神物。枯荣草,将军定不陌生,余下两样,一个叫作紫萝金香,一个叫作虎斑雪蟾。”
至贤大司马绕过案几,上前几步,从那锦盒中拿起一根形如人参的宝物,仔细打量。天权道长说:“将军手上拿的,正是紫萝金香的根须。这紫萝金香只在我丹霞山中南的山坡上才可生长,果实落地需十年方破土,破土发芽者,百中才有二三。再生长百年始开花,此后四五年开花一次,并不结果,只要结果,这紫萝金香必死无疑。其叶、根皆有延年益寿之效,对付内伤,是再好不过的。”
至贤大司马抿嘴笑着,放下紫萝金香,拿起一只浑身闪着蓝色磷光的蟾蜍。这蟾蜍黄质而黑章,纹如虎斑,头顶微隆,雪白一片,虽已死去多日,摸在手里却像活物。天权道长说:“这虎斑雪蟾生在丹霞山凤鸣谷底,长至成年便由谷中逃逸,能逃出者,万中无一。母蟾下籽,仍回凤鸣谷。幼蟾孵化,长半年定回谷中将母蟾咬死,吮其精元。”
“世上当真有如此奇异的蟾蜍?”至贤大司马放下雪蟾,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