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鸠尤神剑43

鸠尤神剑 乔戈1984 4579 字 2个月前

“鹿兄,远的我也不提了,就说白泽观一位前辈吧。此人法号玄隆子,我的天罡猎月檠本为他所有,后来他莫名失踪,想来是遭遇不测,这法宝便飞归长白山鹜孤峰了。不知你可有耳闻?”顾乘风踱步道,“天罡猎月檠为乾卦法器,唯有仙根归乾者才可驾驭此物。据说那位玄隆子前辈聪敏非凡,自白泽观立派以来,若论天资,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只有当年因背叛师门,冰封于天山玉竹峰顶的聂于飞。”

鹿连城道:“我竟孤陋寡闻了,这位前辈的名号我并不知晓,不过聂于飞这名字我倒听说过。白泽观开山老祖便是因此人方才道行尽废,同他一道封在天山的。只是,这位玄隆子既然天资如此优越,何以落得如此下场呐?”

左仪道:“这件事我也一直想不明白。纵然是天资平平之辈,单凭他一百多年的道行也不该悄无声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至于死因不明。”

顾乘风道:“这位前辈究竟因何而死,恐怕白泽观中,只有掌门丁贤梓略知一二。而丁贤梓入白泽观修行时,那位玄隆子前辈已死去数百年,他所知晓的,也未必是真相了。总之归根结底,天地间众生,无论魔怪、凡人、修道之士,生死成败皆由天命所定。今日我们为这位玄隆子前辈嗟叹不已,谁又敢说明日,我们不会步其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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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浊清嘟着嘴,由桌上跳至顾乘风跟前,拉着他的胳膊,说:“师兄老说天命,师父也总说天命,师兄莫怪我愚钝,我虽入门五十余载,却不解究竟什么是天命。按理说,天命所定皆在于将来,既是将来,自然不可见不可闻,这般虚无缥缈,何以证得其有无呐?再说,若天命已定,世人何须劳碌奔波?静待天命岂不省事?平日里,师父教导着我便听着,也不敢多问她老人家。今日师兄可要说个明白,究竟何为天?何为命?”

顾乘风道:“古人云,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又云,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笔者注:两典各出自《庄子·天地》和《庄子·达生》)由此可见,命之所归,在乎根,在乎源。梅桃形肖花似,然而梅先花后叶,桃先叶后花,梅子酸而桃果甜。若将梅和桃的根本挖出来,常人哪里分得出差别?所以世人以为梅和桃的差别在其叶、其花、其果,其实梅李叶、花、果实之异只是眼睛可见、舌头可尝罢了,真正的差别,恰好在于眼不辨、舌不分的根本。只要知道根本是梅是桃,绝不会有人说梅树结得出桃子,桃树结得出梅子。梅得梅子便是梅树的命,桃得桃子则是桃树的命,你说天命所定不可见不可闻,是因为世人的命并非世人可见可闻之物。好比说拿一把根须,问你那根须是梅是桃,你也分不出来,然而种梅养桃的行家必有其分辨之道。命所以不知,并非命不可知,而是因为天下大道难得参悟,你未得知命之法罢了。”

柳浊清道:“师兄只说了命,那么天又如何解释呐?梅结梅子是梅的命,桃结桃子是桃的命,可是你非要说这是上天的安排,我倒觉得这是梅与桃自身禀赋使然。自然,师兄要说,万物禀赋皆由天定,可是梅也好,桃也罢,它们得以扎根生长却多在人为。譬如那位张先生,他有意栽下一株梅,那梅方才稳稳当当活在那儿。如此,你又怎能说梅结梅子全是天意呢?”

“所谓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笔者注:此典出自《庄子·秋水》)天人既为一体又各有表里之别,我以为自然的本性是天人合一,天为阴则人为阳,天为阳则人为阴。由天可观人,由人可观天。命由天定,而天由人生,这才是天命的意义。天命有定并不是说,命里的富贵贫贱、悲欢离合与人为无关。恰恰相反,人为或不为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天之色,天之形,天之味。若命是梅桃的根本,天就是根须内的经络、水汽、一切可见或不可见的细节,而人则是根须以外的土壤。所谓天命,是命之所属,天之所归;天命之定,反在人之所为或人之所不为。为或不为皆是为,为作因,然作果,又反证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顾乘风言毕,左仪、苏荣、鹿连城、付晚香都叹服至极,不住点头,唯独柳浊清听不明白,又咕哝一句:“梅树虽然不结桃子,它也未必结得出梅子哩,碰上旱涝天气,枯死或淹死也是有的。”

左仪笑道:“叫你平日里多读书勤悟道,你尽贪玩去了。师兄是以梅桃喻天、人、命三者的关系,你却听不明白。”

付晚香盯着柳浊清搭在顾乘风胳膊上的手,嘟囔一声:“柳姑娘哪里是不懂,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左仪看看付晚香,瞪了柳浊清一眼,柳浊清却干脆搂紧了顾乘风,道:“我可不比付姑娘聪明绝顶,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好在师兄心疼我,也不嫌我蠢笨如猪。若在师父名下,揣着糊涂装明白我倒是行家哩。”

付晚香听罢,抿嘴不语,此后再未开口,便是左仪问她话,她也懒得言语,只“嗯嗯”应着。顾乘风好几次提到西梁国,本指望付晚香接过话头,奈何苏荣、柳浊清看不懂势头,偏要叽叽喳喳插几句嘴,一两天下来,顾乘风同付晚香硬是没能搭上几句话。左仪私底下跟柳浊清说:“莫非你当真是榆木脑袋,看不出付姑娘还在同师兄置气?”

柳浊清却道:“她同师兄置气,与我何干?难道我还喊她一声嫂子不成?来日她拜在我们重明观,还要唤我一声师姐呐。”柳浊清走到榻边,打坐凝神,双手行三山指诀,闭目道:“师姐也是管得细,付姑娘既然是自个要追随师兄,我们这些人实在犯不着费心去管她。师兄处事,连师父师叔都放心,师姐还有什么放不得心的?”

左仪跪坐着,说:“我哪是不放心师兄?我是怕你跟苏荣同付姑娘使性子,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付姑娘自幼养在皇宫里,脾性自然娇气些。你又何必去招她不痛快?”

柳浊清噗嗤一笑,睁眼看着左仪,道:“我便看不惯她那公主脾气,莫说她只是个过继的公主,纵然是正牌公主,我也犯不着迁就她。”

左仪轻叹着,不再与她争辩,索性盘腿打坐,以火辰经助柳浊清恢复元气。三日下来,左仪得顾乘风相助,真元已恢复六七成了。柳浊清底子薄弱,加之苏荣老来鼓捣她四处玩乐,每日安心静修的时间不足三个时辰,便难怪她真元恢复不足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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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日里,顾乘风除了炼气复元,还有两桩事情雷打不动。叶琮修为聊胜于无,在那玄天金罗阵中又困了多日,单剩几口余气了。顾乘风自己血魄、真元、罡气三华亏空,还要顾及常朝云,只能为他输气,勉强保住其性命。常朝云体内瘴毒虽祛了八九分,到底中毒太深太重,每日炼气还是下不得榻。顾乘风每日花半个时辰,以凤吟穿心诀助常朝云修炼血气,再以火辰经为她固元培本。

顾乘风每日所作所为付晚香看在眼里,好几次她想同顾乘风说说话,却见他运功炼气,不便打扰他,抬起敲门的手,又静静放下了。她同左仪尚有几句话可说,同苏荣、柳浊清每日打个照面,不过招呼一声。而且左仪为人客气,虽尽了礼数,却叫她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了。

又过了一日,苏荣提议大家去邑州城东的市集看猴把戏和皮影。五人早上出门,中午才回,在掌柜处点了几道菜。跑堂伙计上完最后一道小菜,顾乘风听楼下喧哗一片,问伙计:“楼下如此吵嚷,不知所为何事?”

那伙计笑道:“不过是几个书迂,又在为社稷苍生说些不着调的空话哩。反正咱家这未入学堂的人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伙计拉门出去,一个声音格外响亮,打门外飘来,灌入左仪的耳朵。左仪蹙眉细思,对众人道:“方才那声音,你们可觉耳熟?”

付晚香说:“像极了那位替人写字的先生。一时间我竟忘了他名字。”

顾乘风放下碗筷,推门出去,倚在栏杆边朝楼下看去。只见东面一张桌边围坐三人,全是体面儒生打扮,一个肥头大耳,身着朱红缎裁就的常服,一个身形瘦长,也着红衣,另一人眉毛胡子皆呈八字,一身藏青,腰间挂着玉佩;西面一张桌边单杵个老头儿,上身穿件过于宽大的素净灰白麻布衣,下身着一条玄色粗棉裳,却稍嫌短了些,头发花白,松塌塌挽个髻子,虽背对顾乘风,由其身形已可断定,他正是李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