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仪这番话虽压着嗓子,却清清楚楚钻进了六蛟上君耳中。他绕开两朵紫汽挥腾的红莲花,由掌心送出一束罡气。这罡气直奔左仪,苏荣眼疾手快,道一声“师姐当心”,忙行金轮如意指诀放出白龙剑,以御六蛟上君的罡气。
六蛟上君喝道:“你们仙山弟子竟是这般多嘴多舌之辈?”
苏荣道:“好歹师父教我们行事光明磊落。偷袭之事,我们可干不出来。”
六蛟上君冷笑一声,左手行三山指诀,由三指射出三道白光,朝不言师太攻去,说:“夏侯丹,你虽已被逐出师门,好歹算他们的长辈。这些仙山弟子行事光明磊落,今日却受你调唆,夜袭我罄音谷,若传出去了,岂不丢了仙山脸面。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莫要带坏人家才好哩。”
不言师太啐一口唾沫,道:“你这狗贼阴险狡诈,我若以君子之道对付你,那才是愚不可及呢。”
此后二人出手越发凶狠,无论进攻防御都多了几分急躁。六蛟上君原先占着上风,斗法僵持下去,他竟疲态暴露,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急于结束战斗,将内丹提至玉堂穴,行八卦指诀,内丹旋即脱体,冲至手印正中。内丹赤芒熠熠,先转紫蓝,后化金黄。六蛟上君闭目默念心咒,再睁双眼,便由其瞳仁迸射两股白光,聚向内丹。内丹登时彩辉四溢,各化毒蛇,围攻不言师太。
不言师太见状,收回陆鸳剑,展臂一挥,剑身顿隐,化归剑气,盘旋不息,所到之处,流火曳光,将围拢的毒蛇各斩作数段。不料断裂的蛇体又各生头尾,个头虽无变化,却周身泛乌,透出寒邪之气。不言师太为防吞云杖与这蛇阵合力攻击,炼出十枚风雷神珠,朝吞云杖排去。风雷神珠甫一出手,群蛇便围向不言师太,一个个裂首崩尾,炸作肉糜。不言师太忙召近陆鸳剑,左手行三清指诀,右手施剑指诀,将陆鸳剑化作一串紫电,遮蔽那毒蛇的血肉。
六蛟上君抿嘴窃笑,改行九色莲花印。其内丹登时隐没于手印,牵出九缕银丝,从他九指逸出。这银丝翻卷而行,打向陆鸳剑,变作九抹银灰色稀泥,糊在陆鸳剑化就的电火之上。不言师太改行威灵指诀,驱驭陆鸳剑化作一只火凤,抖去身上粘附的稀泥。就在这短暂的瞬间,六蛟上君吹出长长一声口哨,毒蛇黏糊糊的血肉仿佛得了号令,抓着机会,靠向不言师太。
不言师太疾施六合擎天伏魔瘴,却因元气不支,法门并未尽善,一时阴阳失合。那毒蛇的血肉分作两路,齐发攻势,几滴鲜血终于钻了不言师太瘴法的空子,由她肌肤侵入体内。不言师太正要运功逼出那血滴,怎料血滴受罡气抵御,竟在不言师太穴道中一一炸开。不言师太面色大变,随即拼尽全力,怒吼一声,以剑指诀封左右神藏穴,再行玄武指诀,由手印正中化出一撮金针,抛入口中。与此同时,陆鸳剑也化归剑形,自刃口切出百余青色游光,同那毒蛇的血肉彼此胶粘,聚作一体。
六蛟上君道:“丹妹,你中了我的灵蛇血咒,何必苦撑呢?”
不言师太未作应答,单是推出双掌,以混元大法中紫微伏魔剑的法门,将她方才吞下的金针加以淬炼,自掌心劳宫穴射出。霎时间金针恍若牛毛细雨,一股脑儿扎向六蛟上君,被他翻身躲过,又回转攻击。六蛟上君轻蔑笑道:“丹妹,你拿这玩意应付我,未免敷衍了。”
不言师太冷笑道:“你且仔细些,当心阴沟里翻船,叫人看了笑话。”说话的当口,她已将内丹引入百会穴,拿出九分法力,炼作血魄,再施落英神功,肉身一分为六,各行五品莲花印,各化六朵红莲花,袭击六蛟上君。六蛟上君以为这红莲花要近身,施法摧毁金针之余,分出三成法力,化六面气盾,以期阻挡红莲。哪知那红莲花受气盾阻碍,忽然花枝颤然,花瓣尽脱,同时发出阵阵乐响。花瓣彼此碰撞,又将乐响丰富数倍。
六蛟上君听出这乐响中藏了法力,忙封堵听宫穴。然而封罢穴道,他却顿时血魄上涌,真元凝于百会,一时间面色潮红,头疼难忍。此时他才知自己上了当,对地上众徒喊道:“罄音谷弟子听令,速闭迎香穴,莫叫她的红莲花近身!”
李冬寻听罢,道:“应该是红莲瘴。”这便摘下发簪,行南冥燮血神功,将其炼作金钟。这发簪非同寻常,原是丹霞山通幽谷中一块红通通的玉璋,唤作龙血,为仙炁精灵所化。男子收服此宝,它便化归宝剑,女子收服此宝,它便化归发簪。这龙血璋才化作金钟,登时法光迸射,将李冬寻五人皆护在当中。
不言师太大笑道:“单云岐呵单云岐,你何等聪明,竟聪明过了头,反害了自己。”
六蛟上君捂着脑门,道:“你莫要以为,凭你这区区红莲瘴便可赢我。”
不言师太道:“你若跪地求饶,岂不节省我许多力气?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去赢你?”言毕,不言师太推出一掌,再翻掌朝天,由五指射出五缕游丝,攻向六蛟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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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连城低声说:“不言师太这招果真厉害。”
苏荣道:“六蛟上君三百年道行,怎会连不言师太的瘴毒也辨不出来。”
翁绍泽道:“六蛟上君擅以音律入法,可正因如此,他对乐响难免过度紧张。不言师太方才略施小计,叫六蛟上君误以为花瓣碰撞而发的乐曲中大有文章。六蛟上君哪知道,这乐响只是个幌子,无非是叫他分神,影响其判断罢了。这莲花瘴气又无香味,只要他错行一步,中毒便不可避免。”
左仪叹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六蛟上君的修为虽与他三百年道行未得匹配,运气行元却讲求章法,谨慎之余尽显智慧。他中不言师太的毒,属实是吃了太聪明谨慎的亏了。现下他们二人都中了毒,再斗下去,恐怕要两败俱伤的。”
左仪尚看出二人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六蛟上君和不言师太更是心知肚明。二人所以不罢手,只是彼此绷着一根弦,都在等着对方示弱。然而又斗了半个时辰,双方三华皆现空乏之象,再多斗一刻,恐怕都不免折损仙根了。
就在这时,两名守谷的弟子遁光而来,对六蛟上君报讯道:“上君,谷外来了一群钟鸣岛弟子,叫嚷着,要上君交出不言师太。”
左仪见势,起身道:“六蛟上君,昨夜我们随师太闯谷,按说是我们理亏。不过你既未丢寒泉珠,便谈不上损失,何必斤斤计较呢?你与师太斗法,若有半点赢面,恐怕也不至于拖延至此刻了。本来这罄音谷是你的地盘,就算你输了,这许多弟子在此,也不会吃大亏。不过现下你与师太都已精疲力竭,三华所剩不多了,你们若继续斗下去,不出半个时辰,恐怕各自道行都要折损大半,仙根也要受损,纵然你赢了师太,又有什么好处?你当真取了师太四肢炼丹,与你的损失相比,哪里又值当了?你是聪明人,自然会算清这笔账。依我看,不如你们两位就此打住,可好?”
六蛟上君踯躅片刻,对不言师太道:“这妮子说得不无道理。夏侯丹,你我虽有些过节,到底算不得血海深仇,犯不着弄到你死我亡的地步。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以防斗至两败俱伤,叫别人知晓,趁机占去我们彭泽,真到那时,便追悔莫及了。”
不言师太问:“各退一步,你倒是说清楚,怎么个退法?”
“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依然耿耿于怀,我也承认,当年的确是我的错,不过你也莫要装作无辜,以为你自己是全无责任的。你只要答应我,从此以后再不惦记我的寒泉珠,我便放你们出去。”
不言师太鼻子一哼,道:“你方才明明说各退一步,怎么你只要我退一步,你自己退的一步我又怎么个退法?”
六蛟上君道:“我能放你出谷已经让步了。你还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