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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是下午,天色会越来越暗,能见度也会越来越低,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尽快想办法解决问题,为活着的人争取一线生机!
仅靠他们两人是没有办法处理这些情况的,无人区里,既没有任何通讯设备,也没有任何救援设备,更无法拖拽三人回去。为今之计,只能让王洋他们在原地等待,南绕和孙建平返回加拉村寻找救援。
大家商议既定,便着手安置伤者。他们搭起帐篷,把三个人都移进帐篷内,随后把身上的火腿、风干肉、牛肉干、巧克力还有一些糖果都留给他们,大约一周的量,雪坡上没有水,孙建平把所有的水都放在王洋周围。
看着孙建平还在往外掏东西,王洋制止了他:“你们返程还要吃东西,不能都给我们。”
孙建平低着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都这个时候了,王洋还有心思替他着想。
他迅速擦干眼泪:“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他们把背包里的睡袋、毯子都打开,给王洋和两个背夫盖好,掖紧。
这时,王洋突然低声说:“把我的衣服解开。”
孙建平没听清:“什么?”
“把我的衣服解开。”
孙建平满腹狐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着王洋盯着他,只能依言照做。
他解开王洋的衣服,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玉瓶,碧绿光滑,十分漂亮。
“把它解下来。”
孙建平解下来,拿在手上,小小的玉瓶在他掌心里显得愈发晶莹剔透。
王洋看了一眼:“带上吧,这是我母亲求来的护身符。”
孙建平忍住眼泪,帮王洋扣好衣服,自己带上玉瓶。
一切安置停当,确认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孙建平握着王洋的手:“坚持住!等我们来救你!”
王洋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点点头:“路上小心!”
南绕也交待好两个背夫,于是两人背起空了大半的背包,冲进大雾中。
7
孙建平和南绕一头扎进风雪里。
气温不断下降,这让下山之路困难重重.。他们必须比上山还要小心,因为下山时的速度和惯性,比上山更大,一不小心刹不住脚,就会掉下山崖。
温度很低,孙建平却浑身上下都在冒热汗。
虽然疲惫不堪,但两人除了吃东西喝水的时间坐下来稍事休息以外,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到了晚上,气温变得更低,风雪越来越大,雪花扑面而来,他们的头灯完全不起作用。孙建平已经完全看不到路。
走了一阵子,南绕突然说:“我们好像迷路了。”
“怎么说?”
“刚才这段树桩我们前两个小时经过的。”
孙建平心下一凛,他清楚在暴雪中迷路意味着什么。他们把大部分口粮和所有的水都给了受伤的队友,留给自己的口粮仅够维持基本的体力。如果他们不能尽快赶到加拉村,不但队友生命堪忧,只怕他们都自身难保。
“现在怎么办?”
“只能找个地方躲会儿,等雪停了,再找路。否则我们这样瞎转也走不出去。”
积雪很厚,他们就在树桩旁边开始挖洞躲避风雪。
挖好洞,孙建平才发现自己冻得发抖。之前一直在运动,所以一直流汗,现在乍一停下,风几乎把身体都吹透了。他赶紧和南绕一起躲进洞里,才慢慢觉得暖和起来。
雪没有停下的意思。孙建平的心情十分绝望。他开始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如果早一点做决定,早一点听从南绕的劝告,也许他们就不会遇到这些事。
“对不起。”
“什么?”南绕没听清。
“对不起。”
南绕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谁也不想。”
顿了顿,他又说:“趁这个机会抓紧时间休息,等雪停了好赶路。”
南绕倒头躺下,不多时便响起了鼾声。孙建平知道他很累,自己何尝不是?只不过他没有南绕神经那么大条。
在来雅鲁藏布大峡谷之前,他的生活很简单,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家中独子,父母和睦,家庭还算幸福。
他的求学生涯一帆风顺,高考后很顺利地进入一所985学校就读,而且读的还是热门的软件工程专业,毕业后也很顺利地进入一家大公司实习工作。
失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挫折。现在看来自己当时是多么幼稚可笑啊。和眼下的境况比起来,失恋算得了什么!
他想起王洋,家境优渥,长相帅气,一度对他十分羡慕。但在这生死关头,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想起自己的工作,领导和同事,曾经觉得十分厌恶,只想摆脱,可现在觉得他们分外可亲,却可望而不可即。
他并没有拥有过什么,电脑、手机、手办、存款,一旦他死了,这些东西就都不属于他了。
他想要的房子,以及女友,更不属于他。为什么他会觉得失去她了?他从来不曾拥有过任何东西,又为什么要为失去他们而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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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唯一能左右的只有自己。你唯一拥有过的东西就是自己。不,即使是自己,也终将失去。”他喃喃地对自己说。
“我们赤条条地来,再赤条条地去,不带走任何东西。我们只是我们自己,我们只能掌控自己,不发疯,不堕落,不犯罪。”
他只觉得极度疲惫,眼睛粘涩得睁不开,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仿佛只过了一分钟,他就被推醒。他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南绕正焦急地叫他。
“雪停了,我们该出发了。”
他坐起来一看,可不是,雪已经停了,天已大亮。
“该死,我们睡了多长时间?”
“六个小时。”
他一咕噜爬起来,虽然还有点头重脚轻,但还能勉强站住。南绕已经在检查地形。
“你看,这是我们昨天晚上走的方向,是错的,雪太大了,看不清方向,应该是往这边走。”
雪地上还有一点浅浅的痕迹,证明他们昨天走过的方向。
两个人简单吃了点干粮,恢复了些精神,立刻开始赶路。
仿佛上天特意为他们开路一般,接下来的时间不下雪,也不下雨,他们不眠不休,把两天的路程并作一天,拼命赶路。
在第五天傍晚,他们看到加拉村的旗帜。一个村民看见两个十分消瘦、衣衫褴褛、嘴角冒着白沫的人连滚带爬地来到村口,口里不断喊着:“救命,救命。”
他走近一看,才认出其中一个是南绕,赶忙叫来几个村民,搀着他们到了村长家。
村长老婆一看他们的样子,连忙端来酥油茶,两个人一气喝下,这才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
孙建平说:“我们几个队友受了重伤,在西兴拉山上。快,快带人去救援。”
村长一听便紧张起来,可是现在大雪封山,他们没有专业设备,去了也救不下人来。
“只能找专业的救援队。”南绕说。
孙建平想起王洋说过自己有个叔父,门路很广,于是问道:“这边有卫星电话吧?”
他打到王洋上海的家里,是他母亲接的。王洋母亲虽然惊慌,但没有失措,“谢谢你小孙,我知道了,我们会尽快赶过去处理。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说完,她就挂断电话了。
孙建平这才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被抽走一般,一下子瘫软下来。
村长把他安排在村里的招待所里。他的身体一着到床,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还没来得及梳洗,便见到王洋爸妈。
两个高高瘦瘦的老人焦满眼焦灼,来不及寒暄便询问王洋的情况。孙建平连忙安慰他们,王洋只是受伤,没有性命之虞,身边也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王洋爸爸告诉他,王洋的叔父请了一支专业的救援队,已经由村里的另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引导着,进入大峡谷。孙建平一听,挣扎着要跟上去,却被他们制止了。
“好孩子,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王洋妈妈慈爱温和的声音让孙建平突然放松下来,连日来的紧张、压力一下子释放出来,他禁不住抱住她嚎啕大哭。
六天后,救援队救出了王洋和其他两人,从另一条近路离开大峡谷,接着马上送往当地医院。王洋身体多处骨折,非常消瘦,经过治疗,他的状况恢复得很快,但右脚伤势严重,又耽误了治疗时间,只能转往更好的医院做进一步的治疗。
两个经过生死患难的好友只能在视频里简单地互相询问近况,随后便匆匆挂断。孙建平父母已经知道他的情况,也着急得不得了,连番催促他回家。
回到林芝机场,这是出发的地方,仅仅过了二十几天时间再回到这里,他却恍若隔世。上次来的时候,那种新鲜、激动的心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淡然的心情。
上飞机之前,他最后望了一眼雪山,不顾别人的眼光,双手高举头顶,对着雪山方向,做了一个五体投地大拜。
随后,他拍干净身上尘土,转身上了飞机。
8
肖路直到凌晨一点才回来,若华问他干嘛去了,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厌恶和怨恨。
肖路愣了一下,便说公司加班,后来又和同事一起吃饭,聊了一些工作细节。
“工作细节,哼,是女人的身体细节吧?”若华心下冷笑,但并不发作,多年来,她已经养成很好的忍耐习惯了。
“洗洗睡吧。”她撇下一句话,转身回卧室。
过一会儿,肖路爬上床,在她身边躺下,伸出一只手来摸她,江若华不耐烦地推开了。这会儿,她只觉得这个男人极度恶心。
他是怎么做到毫无波澜地在两个女人之间游走的呢?若华在心里寻思。
“你今天是怎么了?怪我太晚回来?我这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嘛!”肖路凑过来哄她。
“太晚了,睡吧!”若华不耐烦地背过身去。现在她多看一眼这个男人都觉得恶心。
小主,
肖路便不说话,自顾自转身睡去了。
若华听到他均匀的鼾声,便打开床头灯,回头看着这个男人。
肖路是个长相有棱角的男人,算不上多么英俊,却有几分男人味。他也清楚自己这点,所以时常提到这个特点。
他最怕别人说他没有男人味,或者不像个男人,总是说男主外女主内。他特别强调他在家庭里的家长之位。饭桌上的主位必须是他的,即便是女儿不小心坐了他的位置也不行,必须让女儿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平常家里有点小事,他总是抢着做主,比如买什么家具,房子位置买在哪里,事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否则就是不尊重他。但如果真有大事,比如孩子生病,父母生病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大事,他就避而远之了,总是说这些小事都是女人该做的,男人嘛,做的都是大事。
一开始若华并不在意,觉得那是他们家庭教育的问题。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才品出味来。
虽然她没有见过公公,他在肖路高中的时候就死了,但以婆婆的强势,断不会让他讨得了好去。肖路有时候提起父亲,话里话外却有掩藏不住的鄙夷,大概意思就是父亲从来没有管过他,活得不像个男人之类的。
以前若华也会尽量让自己不多想,毕竟她多年没有上班, 家里经济都靠这个男人。他说他很辛苦,她就体谅他的辛苦,他说家务是女人的事,她也没有异议,家里的活尽量都自己做,有什么事都自己扛。
但后来他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让她对这个男人越来越反感。考虑到肖路还能养家,她也就忍了。
可这两年来,他拿回家的钱越来越少,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若华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在婚姻中,金钱、情绪价值、性总要占一样,如果一样都没有,这个婚姻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现在,若华正面临这样的情况,何况这个男人正在出轨!
她偷偷拿到他的手机,打开屏幕,他的手机密码是公开给她的,为的是表明他没有秘密,绝无藏私。
“多么讽刺!”她冷笑着。
打开微信,支付宝,所有记录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瑕疵。若不是有张奇给她的照片,她不禁要为自己的举动汗颜。
他没有私下给那个女人转钱,本来嘛,这女人比他有钱,两个人打着真爱的幌子,倒没有金钱往来。
他手机上有许多次吃饭的消费,每次支出也在合理范围内,他可以说这是和球友一起聚会吃饭,你多心了。
那么,既然他搭上了有钱的女人,为什么不提离婚呢?
若华正想着,突然发现屏幕亮了一下,发现原来是QQ空间有更新。她打开QQ空间,有个女的更新了心情,“想你了,你好吗?”
她点进头像,发现那个女的发的每一条心情下面,肖路都点赞,或者回复一些暧昧的话。若华这才明白,原来两个人是这么操作的,难怪她怎么也找不到破绽。
她一条一条地观看,大多数是一些讲述人生感悟的内容,也有自己健身或者打球的记录,她看了下照片,正是那个女人。
若华觉得心里有点堵,看照片是一回事,因为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看见两个人打情骂俏又是另一回事。
她转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肖路,恨不得拿砖头把他拍成加菲猫。
“再忍忍,我要离婚,要孩子的抚养权,要保证他能给的抚养费,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让他和他的奇葩老妈去死吧。”若华自言自语。
肖路的奇葩老妈瘫痪了。作妖了这么些年,她总算是消停了,可现在折腾得若华更不得消停。
他妈瘫痪了一个多月,洗衣做饭,端屎倒尿都是若华的事,肖路总是借口公司要加班,事情多,把照顾老母的责任都推给了若华。
若华恨极了婆婆当年的百般刁难,更恨她重男轻女,对孙女视若无睹,甚至挑剔刻薄,可老太婆一躺倒,所有人都要求若华原谅她,包括自己的亲妈。
若华妈妈知道亲家母生病了,特意打电话交待女儿:“过去的事情就翻篇吧,她现在就是个病人,别和她计较。好在我们孩子也大了,咱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能对她好点就好点吧。”
若华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凭什么要她当圣母?这个世界就是谁弱谁有理?当初若华带着孩子被他们为难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叫他们手下留情?
孩子小的时候是她带的,所有人都可以当缩头乌龟,现在老太婆倒下了,她又首当其冲成了责任人。凭什么?凭她不上班?凭她是个不要钱的儿媳?
肖路把责任都推给了她,自己还有时间找小三,两个人还拉上所有亲友一起道德绑架她,大清都亡了,女性还是这个地位?从来如此,就对吗?
天可怜见,报应总算来了,可老天让这个雷劈到他们的同时,连带把她也捎上了。
她早就想离婚了,现在这种情况更是一天都不想忍耐。
小主,
但眼下她没有工作。一旦离婚,就会陷入被动。
“先找工作吧,有了工作,才有争取主动权的第一步。”她心想。
第二天吃早饭时,若华告诉肖路,她今天有个面试。
肖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去工作?那我妈怎么办?谁照顾她?总不能让我撇下工作照顾她吧?”
若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你可以请个护工。”
肖路“啪”地一声把碗墩在桌上:“你现在出去上班能找什么样的工作?工资还不如请一个护工的钱多!你还是在家照顾好老人孩子,让我省省心!”
“我要找工作,就这么定了,就通知你一声。”说完,若华就走了。
9
这家公司联系若华有段时间了,说是世界500强企业,其实是一个保险公司,只是要求比平常的保险公司高一点,必须是大专以上学历。
若华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在一家国企做过一段时间销售,后来就调回总公司做行政工作,但销售的底子还是在的。她把简历挂出来没多久,这家公司就打来电话。
她知道保险不好做,尤其对于她这样全职在家多年没有什么社会人脉的人来说,起步尤其艰难。所以一时间她也没有答应,只是答复考虑一下。
但简历挂了一段时间后,面试电话寥寥,若华知道自己已经过了35岁,过往履历也不太理想,在就业市场上几乎不具备竞争力了。她的心理预期一降再降,最后,那家保险公司的电话再打过来的时候,她同意了。
对方要求她尽量着正装参加面试,但多年不上班,她几乎没有一套合适的正装。
“管他的,先去看看再说。”她心想。
公司在一间CBD里面,刚进大厅,有个穿着套装的年轻女孩在电梯口迎接。
“您是江小姐吧?”
“是我。”
“林主管让我来接您的,请跟我来。”
若华跟着她进了电梯,她有些局促不安,看着电梯里的镜子,自己的穿着打扮和这个豪华的CBD丝毫不搭,在这个精致漂亮的女孩面前颇自惭形秽。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个瘦高的男人在门口迎接,这样的规格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你好,我是林锐。”瘦高男人伸出手来。
“你好,我是江若华。”她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自然地伸出手。
“我已经脱离社会太久了。”江若华在心里感慨道,如果当初没有全职在家,现在她大概也是站在主管这个位置吧。
对于做保险这件事,她是打心里排斥的,以前给女儿买过保险,那个卖保险的样子她还记忆犹新。那时候,她还在心里鄙夷地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卖保险的。”谁知,此一时彼一时,生活总是让你猝不及防。
女孩把若华交到林锐手上就离开了。
林锐对她说:“我们去访谈室。”
“好。”
他们走进一间摆着红绿两色沙发的会客厅里,旁边是一排小隔间,上面有个铭牌标注着“访谈室”。
推开玻璃门,里面摆着一张小圆桌,旁边放着四张靠背椅,墙角是一株巨大的爬藤绿萝,桌上的小玻璃瓶里养着一株水培植物。门的对面是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街景,视野极好。
若华进去后,林锐在身后关上门,两人在桌子旁边坐定。
林锐开口了:“约了几次总算见面了,很高兴认识你。”
若华笑道:“是我的荣幸。”
“那我们开始吧,请介绍一下你自己。”林锐说道。
若华虽然脱离职场多年,但她没有始终忘记读书学习,对于社会热点仍然关注,大量的阅读让她思维清晰,表达能力仍然出色。
“我叫江若华,今年36岁,06年毕业于东洲大学生物工程学院,毕业后曾经在……”
这时电话响了,她拿起一看,是肖路,她马上按掉,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放在包里。
“对不起,是个骚扰电话,我们继续。”介绍完自己后,她仔细观察林锐的反应,看得出来,他十分满意。
“我看完你的简历,已经多年没有上班了?”
“是的。这正是我想问的,您也看到我的履历,为什么还会打电话给我?”若华以攻为守。
林锐显然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我们看到您的学历十分优秀,虽然履历上面出现较长时间的空白,但我们公司是注重人才培养的地方,最看重的是候选人的学习能力和实践能力,只要符合公司要求的人,我们都会给机会。而且,我有自信,公司的培训机制能够让新入职员工达成自己的愿望和目标的。我们见面后的沟通交流让我确认了这一点。您的个人形象也符合我们公司的需要。”
“贵公司对应聘人员的形象还有要求吗?”
“当然了,我们是服务行业,要接触大量的客户,对形象有一定的要求。最后,我想知道的一点是,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若华突然迷茫了,愿望,这是年轻时才有的东西,自从有了孩子以后,生活只有苟且,没有远方。愿望这个词早就被她扔到垃圾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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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每个人都有愿望,相信你也有自己的愿望吧?”
“我的愿望就是赚钱,赚足够多的钱。”若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林锐满意地笑了:“你觉得足够多的钱是多少钱,或者是,多少钱才够?”
“越多越好。”
“只要你有这个愿望,我就会努力帮你达成。”
若华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多少年了,她都在单打独斗,现在有个人说要“帮她”,即便只是客套,她都感激不尽了。
“谢谢,我相信公司也会因此受益的。”
后面又走了一些流程,若华知道,这都是保险公司的套路,但她没有像刚来时那么排斥。林锐送她出门的时候,她已经从心理上接受这家公司了。
“过两天公司会给你答复,请你保持手机畅通。”
“好的。”
从大厦出来,已经将近中午,街上人们行色匆匆,江若华觉得自己又回到社会里来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有5个未接电话,点开一看,全是肖路打的。
她想了想,还是回拨过去,电话刚接通,听见他劈头盖脸地大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妈生病了,你说句要上班就撇下她跑了!你不照顾,难道让我辞职回家照顾?你这是推卸责任!你不孝!你让你妈听听,有你这么当儿媳妇的吗!”
若华压住自己的火气:“如果现在我和你离婚,你妈死了都跟我没关系了吧?”
“你说什么?”
若华挂掉电话,关机。今天她只想安静一天。
10
孙建平坚持不让父母来机场接他。他已经够让父母操心了。
回到家里,妈妈看到他眼前一亮,立刻张罗着盛汤让他吃饭。
“饿了吧,都过饭点了,赶快来吃饭。”
“爸呢?”
“他呀,刚刚单位又电话来把他叫走了。我们吃,不要管他。”
孙建平看了一眼桌子上,都是他爱吃的菜,碗筷未动,显然妈妈也没有吃。
他洗了手,坐下来吃饭,妈妈把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推到面前,他夹起一块放在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他赶紧低下头来扒饭,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碗里。
他装作眼睛里进了沙子,用手揉了揉,却不想眼泪竟是开了闸门一般,扑簌簌地落下。
妈妈递过来几张纸,他默默地接了,用手按在眼睛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纸巾,默默吃饭,抬头看见妈妈也用手揩着脸颊,拿纸擤着鼻涕。
“这次回来,在家里待一阵子吧?”
“嗯,我回去把房子退了就回来,住一段时间。”
“好,多吃点。还有排骨。”
他们吃完饭后,爸爸才回来,父子相见也没有多话,爸爸只是扳着他的肩膀抱了一下,便进了房间。
从小到大,孙建平和爸爸的话并不多,爸爸几乎都在忙工作,没有时间陪他玩。记忆当中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和妈妈一起,偶尔爸爸休息在家,父子俩也无话可说。
爸爸进去房间之后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他把信封往儿子手里一塞:“先花着,没钱了就说。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工作的事慢慢再说。”说完,便和妈妈打个招呼:“刚要回来的时候,李主任让我帮他找个东西,耽误到这会儿了。事儿还没完,我先走了。”转身出门去了。
妈妈从厨房里追出来:“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
“晚上回来带瓶酱油。”
“好。”
孙建平以前觉得父母的和睦相处十分平常,从大峡谷回来后,却觉得这一幕分外温暖。
人间烟火,弥足珍贵。
他把信封里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一沓钱。他鼻子一酸,不禁又掉下泪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父亲不关心自己,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最怕你受苦的人,永远是父母。
母亲说道:“你爸知道你去那个地方,一连担心得几个晚上都睡不着。后来听说你出事了,他马上就要订机票去找你,是我说别急,再等等消息,这才没去。”
孙建平低着头,右手只是摩挲着信封。
“这几天也累了,去房间躺会儿。我出去给你再买点好吃的。看你瘦成这样。晚上等爸爸回来了,全家一起聚餐。也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
孙建平答应着进了房间,把信封放在桌子上,脱了外套躺在床上。
房间里什么都没变,可他看着却觉得什么都变了。
原木色地板还是光可鉴人,米色墙纸衬得房间温暖舒适,靠窗的书桌上摆着各种飞机模型和游戏手办,咖啡色窗帘将房间与窗外的世界隔绝开来。“我真的回来了。”在西兴拉山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他想起王洋的伤势,便给他挂个视频。
王洋很快接起来,视频中原本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中间凹陷进去,越发衬得两只眼睛大而无神,仿佛老了十几岁。王洋出发的时候理的是平头,这时候头发仿佛长长了许多,乱糟糟地垂在额前,看起来十分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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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建平咧嘴一笑:“叔,身体好点没?”
“哈哈哈,大侄子,你也瘦得和猴子似的。又比我强多少?我没事,哥底子好着呢?”
王洋还在林芝县医院,他叔叔联系了一家航空公司准备把他“托运”回上海。
“身体怎么样了?”
王洋的眼睛黯淡下来,顿了一下:“其他的都好,只是右脚,医生说怕是要落下残疾。”
孙建平的心都揪在一起。两人在电话里都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洋勉强笑了:“别哭丧着脸,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活着比什么都强。要不是你小子豁出去跑了5天4夜,我这条小命就要撂在西拉山了。”
“那不都是应该做的吗,我把你好好的带过去,也得好好地带回来。”
“怎么说都要谢你。等我好了,咱们出去喝大酒,醉他个三天三夜。”
“你可说好了,到时候可别放我鸽子。”
“我还能怕你?让你三瓶都没问题!”
听到王洋爽朗的笑声,孙建平的心放下一半,“躺床上都在干嘛?”
“能干嘛,玩游戏呗!天天玩那几个游戏,最近就没出什么新游戏。”
孙建平笑了:“怎么玩?”
“手机固定在床上,用一只手划拉。”
“这也行?”
“不然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看短视频吧?”
对于王洋这样的喜欢玩游戏的人来说,不打游戏就心里发慌。
“什么时候做手术。”
“下周吧。”
“到时候我过去看你。”
这时王洋妈妈凑过来说:“建平,你回家了?”
“对啊,阿姨,你身体好吗?”
“我挺好的。有空来家里玩哦。王洋要换药了,改天聊哦。”
放下电话,孙建平陷入沉思。虽然王洋在视频里谈笑风生,但从他时不时抽动的面颊肌肉来看,他是忍着极大的痛苦在和他说话。
如王洋所说,如果他真的右脚从此不能正常走路,那该怎么办?虽说他家条件很好,不差他赚的钱,可对于王洋来说,一辈子还长着呢。
雅鲁藏布大峡谷之行永远地改变了他和王洋的人生,从此他们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大峡谷带来的影响中,只能收拾心情前进。但从大峡谷回来以后,他们的命运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紧紧地系在一起。
他突然想立刻飞到王洋身边。
11
他马上收拾行李,买了第三天最早的一班到达上海的高铁。
妈妈听到他房间里的声音,便敲门进来。
“你收拾行李做什么?”
“我过两天去上海看王洋。”
“那明天收拾还来得及,这么早收拾干嘛?”
“闲着也是闲着,哈哈。”
妈妈摇摇头,掩上门出去了。
傍晚,爸爸回来了,妈妈整了几个菜端到桌子上,一家三口团团围坐,仿佛过年一般。
“来,先喝一杯。”爸爸举起酒杯,孙建平和妈妈忙跟着举杯,三个杯子轻轻一碰,随后杯中酒各自被主人“滋儿滋儿”地咽下肚。
一杯酒下肚,爸爸的眼眶儿红了起来:“建平啊,以后有事要和家里商量,可千万不要自己扛,你妈多担心你呀。”
孙建平垂下头,忍住不掉眼泪。妈妈拿起纸捂着脸,哽咽起来。
看着老婆儿子这个样子,爸爸又忙着打圆场:“吃菜吃菜。不说这些了。”
妈妈嗔道:“老头子把人惹哭了,又来哄。”
孙建平给妈妈夹了一筷子菜,又给爸爸斟了一杯酒:“爸,妈,你们放心,我长大了,以后不会再这么给你们添麻烦了。”
妈妈伸手打了他一掌,嗔道:“什么添麻烦?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有什么事情不就应该和爸爸妈妈说吗?”
孙建平握着妈妈的手笑了。
第二天,王洋已经被“空运”到上海。第三天,孙建平提着行李箱直奔王洋所在的医院。打开病房的门,王洋还在睡觉,走近一看,王洋看起来比视频中还要消瘦、憔悴。
王洋妈妈在陪护,经历过雪崩事件,王洋妈妈看见孙建平就像看见儿子一般亲切,悄悄示意他坐下,自己忙着倒水。
王洋听到响动便醒了,睁眼看见孙建平,高兴得直咧嘴。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下周来吗?”
“你丫不想看见我就说,我下周再来!”
“来就来了,还回去干嘛。”
王洋妈妈看着两个好友有说有笑,也开心极了:“你们俩聊,我出去买点东西。”
孙建平看着王洋打着绷带的脚,问:“怎么样?”
“能怎么样,都告诉你了。”
孙建平仔细打量一下王洋:“比视频里还瘦。”
“那不废话,饿了好几天嘛。”王洋脱口而出。
孙建平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我们走后,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原来孙建平走后,另外两个受伤严重的队友一直在昏迷。王洋几度晕厥过去,又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
小主,
全身哪里都疼,连深一点的呼吸都牵动身体疼得受不了,尤其是左侧身体,肩膀、手臂、肋骨以及右脚,动一下都困难,他只好僵直地卧在地上。
天气很冷,寒气渐渐地从地上往身上逼。好在孙建平临走时给他做好保暖措施,否则非冻死不可。
他肚子饿起来,还剩下右手可以动,也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用手够过来,他只吃巧克力,因为牛肉干太硬,哪怕是强度大一些的咀嚼运动都会牵动全身。
两个队友偶尔也醒过来,知道了三个遇难队友的境况后极为伤心,虽然和他们认识时间不长,王洋也跟着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