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将那茶盏落在桌上,自是不怒而威。
“夫人,有白头翁把守,不可近前。”
“哟。”宋夫人冷笑一声,那脸上的褶子便抖了几抖,“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连一个残废都打不过。”
“我……”阿秀面色一白,她的武功是对方亲手所授,夫人自是清楚她的底细。而那白头翁虽有盛名,眼下总归是是失了一臂,先前两人交手,也是为夫人看在眼里,他又如何能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她却不得不扯这个谎。
“是…还有几位高人,不知身份,像是……”她灵机一动,登时低声道,“像是关外的人。”
“啪——”地一声,宋夫人一掌拍下,那桌子与茶盏当即抖了几抖,像是阿秀那上下起伏的心。
“什么?”她霎时失色,那眼眸之中满是惊疑。
关外之人?南宫孤舟怎么会和关外之人搭上?难道是特意对付她的?
是谁说,一个谎,便要无数个谎来圆?
此时阿秀心中亦是煎熬,她惯是不会扯谎,方才只想着老夫人向来重视关外动向,于是道出这句,便还以为能一劳永逸,谁知这反倒让夫人心下难安。她哪里见过什么关外的功夫,如今又该从何圆起?
好在宋夫人却因着她方才所言略显惊慌,也没能察觉她的异色,更没有再多问什么。如今那老眼只是耷拉下去,思忖着应对之法。
“除了那不知是不是气数将尽的叶家后人,方才倒在本门主扇子下的南宫大英雄,恐怕也只有那早已陨落的寒英仙子能与本门主一较高下。怎么?你这无名小卒,也要逞匹夫之勇?”
那扇面抵在剑身,两两相错,只听铛铛几声,却谁也不肯相让。
顾见春摇了摇头,此时脑海恢复清明,便直言道:“你口口声声梅家不复,实则你在意的乃是那梅家予你的名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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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可笑。”
几根丝线当即飞掠而来,如露如电,顾见春抽剑一挡,那丝线落在剑锋之上,竟发出“叮叮当当”的钲鸣。只是如此拆招,机不可失,狡猾如梅晏清,登时足尖一点,避开他那长剑掣肘。
为对方所逃,顾见春却不甚在意——他倒不指望这一剑当真重伤对方。更何况......
“名位?”谁知那梅晏清冷笑几声,不屑道,“什么名?什么位?是人人喊打的名,还是欺师灭祖的位?”
“你......”顾见春一怔,却摇头道,“你已为了梅家之仇背负良多,又何必更添一笔?”
“哈哈哈哈哈......”梅晏清仰天大笑,癫狂难当,“苏家只是开始,一桩桩,一件件,世间丑恶,又何止一个苏家?!我余生所求,乃是这江湖都为我梅家倾覆!”
“你救了那苏家余孽何妨?救了那沈惜霜又何妨?救了这两个老不死的又何妨?”
梅晏清大笑方止,轻嗤一声:
“你救得了所有人么——”
顾见春心中一凛,非但是他,眼下这一众人酣战许久,听闻其言,自然心生寒意。要知道这万寿宫并非如何劲敌,只是难以根除,每每死灰复燃,纠缠不休,却着实令人畏惧。毕竟谁也不愿过那枕戈待旦的日子。
“救不了,能救一个便是一个。”须臾,顾见春气息一沉,将那剑柄牢牢握在掌中,暗自运功。
顾见春只凝神注视着他那一举一动,这梅晏清惯是狡猾难测,出其不意。若是不慎着了他的道,那这堂中却没有什么人能抵御魔宫之流。
宋家?
依着宋夫人那态度,恐怕若不是此时众目睽睽,不便脱身。她定要明哲保身,作那事不关己的漠然姿态了。
“南宫大英雄是为了他的问剑之名而战,这两个老不死的是为了忠心而战,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战?”
为什么而战?
——阿秀说,若是南宫孤舟不敌这梅晏清,问剑山庄自然失势。宋家绝不会插手万寿宫之事。到那时,武林倾覆,指日可待。
——只是武林如何,于他又有什么干系?
“顾公子。”片刻之前,那绛衣女子将剑点在眉心,冲他躬身行礼。
“我知道你对宋家行事颇有微词,只是宋家明哲保身也好,贪生怕死也好,存于今时今日,宋夫人功不可没。”
“你究竟想说什么?”
“有的东西,于你而言是桎梏,于他人而言却是权势尊荣。你想救她,不也穿上这喜服,做了这新郎。逞一时孤勇,终究难敌四手。公子不妨一试,看看是手中长剑好用,还是那头上尊名好用?”
顾见春抬头看向对方,那剑芒在夕色之中耀目如电。
“梅晏清,不知宋家之后,可配与你试剑?”
......
“原来是你。”
他口中的“表小姐”正以他性命相迫,霜刃紧紧贴在他那脖颈上。尽管那鲜血濡湿洁白衣襟,他却一动不动,甚至并无挣扎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