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接过药丸,将其送入口中,只觉这药丸酸甜生津,竟真如对方所说,如饮甘露,方才唇齿间残留的药味全然消散,只余下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槐花?”顾见春怔了怔,抬眼看向对方。
“答对无奖!”赵青木笑吟吟地说道,“苏决明那小子说,你好像很喜欢槐花。不过这天寒地冻的,哪有什么槐花?我在镇子里找了许久,才在一位阿婆家里问到节前的晒干的槐花。那阿婆说啊,她就喜欢这个味道......我还说你这呆子,倒是有福的!”
“有心了。”顾见春却不知这小小糖丸,背后却如此艰辛,一时之间心中踌躇,“谢......”
“诶!你答应过我什么来着?”他话音未落,赵青木黛眉一竖,佯怒道,“不许和我说那两个字!”
“好吧。”顾见春无奈点头。
“看你魂不守舍的,既然喝了药,就好好休息,不要总是到处乱跑,知道了么?”不待他回答,赵青木指了指桌上另一盅药,低声说道,“放这里晾着,那就辛苦你啦!那位石大少爷还在病着,我还得去看看。”
“石溪...还没醒么?”顾见春皱了皱眉,这位石少爷并未受伤,据说是那日与赵青木说话间便突然昏了过去,如今迟迟未醒,倒不知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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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木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观他脉象倒是很平稳,而且身上未见到伤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昏过去。总不能是吓昏的吧?”
“难道是中毒了?”顾见春猜测道。
“中毒?”赵青木思忖片刻,倒是遗漏了这一可能。
只不过...那天如此混乱,是谁下的毒,又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还有石溪有什么仇家恩怨,为何要对他动手呢?
只是如此不着边际地猜测,也没什么头绪。赵青木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又悄然指了指里屋。
“哎呀!你这外行就别管啦!我先过去看看,你记她不能吃热食,得要等药凉了再给她喔——”
她脚步轻盈,三两步便走出门外,替他将门扉掩住。只是如此简单的轻功身法,如今的顾见春却只得看着,怎奈他如何也使不上半点内力。
他垂首看着桌上另一碗药汤,思绪沉沉。
几日前,南宫孤舟曾派人捎信,说江家将要派人来。既然霜华毒功出自江家,江家人应是有些独特的法子应对这寒毒之苦。
即便不能彻底根除,想来也能缓解一二。
顾见春起身走向里屋,榻上的少女正沉沉入睡。她黛眉紧蹙,呼吸清浅,若非胸前微微起伏,决计看不出这榻上之人还有什么生气。
“小湄...今日感觉如何——”
无人之际,他总是这样自说自话。
“......据说江家派了人来看你,江氏一族虽然是你娘亲的本家,可你似乎与他们并非要好,你是不是不想见他们?”
顾见春神色淡然,只是注视着她。半晌,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虽然她睡得十分沉寂,自然不可能有力气再翻身亦或是踢一脚棉被。换而言之,即便是这屋子塌了,亦或是山摇地动,都无法令她生出些什么苏醒的迹象。
更别说回应自己了。
“不想见也没办法......谁让你不懂得爱惜自己。如今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你却还是这般睡着,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及好转,你便先要习得仙人辟谷之术了.......”
顾见春兀自说着笑谈,只是面上却无半点喜色,自始至终,他都当真只是在自言自语。
“今日又梦见师父,师父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却答不上来。若是你在,一定又要笑话我了吧......不过,那都是你下山之后的事了,还好没叫你知道。其实师父老了许多,你总说比之师兄,师父不够疼你,若是你见了师父如今的模样,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师父总说师兄愚钝,实则师父说得对。你还在山上的时候,我便总觉你像是没什么烦恼,只消吃喝玩乐,精进剑术,三两闲趣,便以为人生足矣。我自幼不知父母,唯一的亲人便是师父与你,也从未体会过亲人离别之苦。现在想来,其实那时候,或许只有我一人会觉得足矣吧?”
顾见春目光渺渺,看着对方连睡梦中都不能舒展的眉心,不禁伸手想要将那紧皱的眉头抚平。只是未及触碰,他动作一顿。
不知为何,少女眼角处正藏着一抹颤颤晶莹。
他手指轻抚,那晶莹顺势滑落,正坠于他指尖,无比灼热。
——是什么样的梦,让她在梦里都忍不住哭泣?
若是早知道会让她受苦,当初即便是被她记恨,也不要她下山,总好过现在看着她如此模样......
手中长剑,究竟为何而执呢?
“阿湄,对不起......”顾见春忽然掩面于榻,如同孩提一般蜷缩在少女身畔。
“师兄好像...找不到剑心了。”
一门之隔,那去而复返的素衣少女手指定格在敲门的动作,无言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