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山向来只收两名弟子,待到他们学成下山,再到传承衣钵,都避不开一场最后的较量。情谊深厚的,兴许会相敬相亲,让上一让。而若是实在难以相让的,只能依照师门遗训,决战生死。”
“胜者,成为栖梧山的传人,败者,要么死,要么永远离开栖梧山。”
“那您……”苏决明未敢说下去。他忍不住想象老者当初又是如何选择。
“我么。我这一辈,长姐与我同为栖梧山门下,自然是与她相争。”
“可她并未……”
“是啊,因为我认输了。”
“您认输了?可您如今才是栖梧山的主人不是么?”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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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切顺利,长姐应当是栖梧山的主人,而我则是宋家唯一的家主——”
苏决明有些懵懂,只是他也听出老者话中的怅然。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老者隐居山中,不再过问俗世红尘,几十余载,连家都不愿回呢?他想起那个垂垂老矣的宋家老太太,依稀记得,在那个老者的脸上,也曾看到过有如师祖一般的神情。
“我原本以为,此生就只有景明这么一个徒弟,栖梧山的争端便可因我而避免。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我越是极力避退,老天却硬要再送我一个徒弟。”
“我欠长姐良多。小湄此徒,本非我所愿。她母亲苦苦哀求,我却不忍拒绝。我原本想着,他们自小就亲如一人,栖梧山到了他们这一辈,应当不必再为那首席之位相争。”
“果真是命运弄人。”苏决明不禁感叹,兜兜转转,这对同门师兄妹却又要拔剑相向。
“兴许是天意,又或许...只是一厢情愿。”
“您说什么?”
老者那近乎呓语的声音自然没能落入苏决明的耳中。
“无甚。好好看着吧。”
老者抚着苏决明的头发。
“沧浪九剑,霜华七式。”
“可不是谁都能有幸遇上这般生死之决。”
......
“砰——”
夜来一拳砸入顾见春颈边积雪,细雪如沙,几欲迷眼。她颇为刁钻地封死他接下来的去路,只为了这近乎施虐一般的挥拳。
而顾见春将身子一侧,饶是堪堪避险,却没能拦住对方下一道拳势,被一拳正中下颌。
“景明,怎么了?怎么站不起来了?”
“砰——”
“你不是很想和我争么?”
“砰——”
“这么不堪一击的样子,我都不忍心下手了。”
又是“砰”地一声,顾见春硬生生地吃下这迎面一拳,只觉眼前白光涌动,鲜血自眉前落下,染红眼眶。
那说着温言软语的少女,手中挥来的却是足以摧筋断骨的铁拳。
“唉,差点就能看见你脑浆迸裂的惨状了……真是可惜。”
“砰——”
那拳风不停,夜来挑衅的言语也未曾停歇。
“说来,这拳法还是你教我的。”
“砰——”
“怎么样?我这算不算出师了?”
“砰——”
顾见春身形一晃,几欲抽身而退,可夜来那拳风如雨,即便她一只手还握着那残损木剑,即便她玉臂清瘦,却不妨碍那虎拳威威,破空而来。
既然两人都是自幼习得虎啸生风之拳,他自然晓得那拳风何在。
眼见着攻势袭来,顾见春终于避无可避,一掌将对方那莽拳挡下。他当即化掌为箍,将其牢牢攥于手中。只是这一挡却直叫他退了几退,那夜来跟着他前进几步,原来是抽身不得,索性扬起手中长剑当空劈来。
顾见春一时情急,长剑出鞘,迎头一挡。
“铛——”
两把质地悬殊的剑身相错,却并未发出意料之中的断裂声。顾见春抬眼一看,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那堪堪木剑已然通身覆着白霜,如钢似铁,再不会有任何损伤。
——直觉告诉他,这般为兵器凝冰镀霜的功法,亦是那霜华寒毒的手笔。
——她还在依靠那饮鸩止渴的法子取胜。
顾见春目光沉沉,似是忽然下了某种决心。他倏然将剑鞘信手一丢,掷于地上。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对战,他将不再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