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永康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指甲在皮肤上压出月牙形的白痕。
库房里的一种有种独特的、陈旧的仓味,混着檀香和潮湿木料的气息涌进鼻腔,明明已经闻习惯了的味道,此刻却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郁时的影子在暖光里摇曳,与妈祖神像的投影重叠成庄严的轮廓。
神像的眼睛仿佛活过来,慈悲的目光穿透少年单薄的脊背。
蔡永康突然想起五岁那年的游神夜,父亲抱着他挤过喧闹人群,让他骑在自己肩头看焰火。
那时的夜空被焰火照得亮如白昼,每一声炸响都让小小的蔡永康兴奋得尖叫。
他紧紧抓着父亲的头发,父亲宽厚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他的双腿,笑声混在热闹的人群里,在夜空中回荡。
他又记起了某个春日的午后,父亲沾着朱砂的手指在黄纸上游走。
“阿康你看,损将军的脸谱要这样画。青面獠牙不是要害人,是要吓退魑魅魍魉。”
纸上的鬼面在阳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微光,父亲的声音混着远处锣鼓声传来。
“记住,我们戴着神明的脸,就要做神明该做的事。”
潮湿的水汽漫上眼眶,蔡永康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背在身后的茭杯“哐当”落地,在青砖上弹跳着滚向角落。
郁时抬脚走向角落,将两块茭杯捡起,抹去上面的灰尘,重新走到蔡永康面前。
少年哽咽着抓住胸口的衣服,粗布短袖被攥出凌乱的褶皱。
“那天阿嬷把爸的将首服扔进火盆,我偷偷从灰烬里抢回半片护心镜。”
他颤抖着从裤袋掏出个红布包,层层揭开后,焦黑的铜镜碎片上映出暖黄的光。
“镜背刻着‘守心’,是我爸亲手刻的……”
库房外忽然传来夜风呜咽,卷着几片榕树叶拍打窗棂。
供桌上的红烛猛晃几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砖墙上,宛如皮影戏中交错的精怪。
“当损将军不是要证明给谁看。”郁时抬起蔡永康的手,将茭杯放进他的手心。
“你对父亲的爱,不应该只是为他洗刷冤屈,还该延续他的精神。”
郁时的目光柔和而坚定,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试图驱散蔡永康内心的阴霾。
蔡永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我懂了,郁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