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残阳在天边悄然褪去,景都城内逐渐亮起着胭脂红的灯笼。
在这白月无光,黄昏之际,各大秦楼楚馆已迈出了可人的姑娘,勾栏瓦舍自也不甘示弱,霓裳舞曲别具一格。
奇怪的是,无一客人驻足,更无一人停留。
只因,连日来百姓们都在期待着一件事,一件天大的事。
据福香茶舍的说书先生讲,那位曾以一人之力率领大军歼灭敌国北戎十万先锋军的镇北王妃极有可能会在今日诞下麟儿。
城东的王嫂也多次见到镇北王府的丫鬟采购的人参和川芎,当归尾亦没少购买,更将整只整只的鸡往镇北王府的后院赶,还有不少人听到后院羊叫不绝。
在诸多流言下,百姓也生出了敏感神经,从第一辆马车在镇北王府前驻停后,百姓便也一传十、十传百地围向王府。
随后,越来越多的马车赶来,从车上走下的人也越发权势滔天。
悬挂着各府灯笼的马车也如道道霓虹集聚在镇北王府外,提灯人又流转于镇北王府内,各个行色匆忙,快步如风。
整个景都城的权贵怕是一个不落都来到了镇北王府,如景都巡抚周群昌,礼部尚书之子魏浩鸿,兵部尚书之子郭熠恒和刑部侍郎之子孟谦等人也只能算是小角色;就连当朝左右丞相和一众家眷也纷纷到访。
当朝太师赵衍则是携儿子媳妇早早候在镇北王府中,更派遣三百府兵加强了王府的守卫。
陈婉容作为镇北王妃沈安若的二娘,与其父陈有道于一个月前便住进了镇北王府,只为能照料即将分娩的沈安若。
陈婉容是一位温婉的妇人,却着实是位有心人,由于其丈夫沈天挐是虎崖关镇边守将,常年驻守在北疆天瑙城无法守在女儿沈安若身侧,陈婉容自然也想尽到二娘的责任,不允沈安若有失。
今夜前来镇北王府的一众朝臣家眷,有一大半也是陈婉容私下交好的好姐妹,她们不仅携带珍贵补品,还纷纷送上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只是,陈婉容似无太多精力招待她们,虽欢声笑语,却也难免紧张。
要按道理来说,她们一众妇人应对生孩子这种事颇有经验,也算是过来人,怎奈都是富贵中人,真到事上也断无一人敢冲在前面。
陈婉容则是一个劲地干着急,她虽是沈安若的二娘,却与沈天挐成婚多年都未怀上孩子,就更没发言权了。
而,陈有道即便是沈安若的外翁,也不得不避嫌,他拖着年迈的身体左右徘徊。
他是朝廷的监察御史,平日里刚正不阿惯了,其眸光锐利,精神矍铄,在朝堂上也从未怕过谁,练就铁齿铜牙,每每与朝臣针锋相对也都条条是道、句句有理。
如今,他也无计可施了,只得频频叹息,不时与前来探望的朝廷大员们低声细语。
微风渐凉不知时,众人也从喜悦祝贺变得神情严肃起来,只因镇北王妃在房中一直未有动静,谁也不知房中是何情况。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中赫然传出沈安若的凄厉尖叫,声声刺破着夜的寂静。
只见,丫鬟们从房中端出盆盆血水,又一桶桶地拎进沸水。
沈安若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还在继续,陈婉容不禁握紧拳头,眉头已皱到极致。
她突得甩袖跨步,像是打定了某种主意,毅然决然地朝房门走去。
可惜,她还是没能如愿走入房中,自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四大女将便护在房外,不准任何人进入。
这四大女将乃是镇北王齐麟奉旨前往西南镇西军大营时,为镇北王妃沈安若留下的亲信,还有两大女将在房中护着沈安若的安危。
要说起这六大女将也着实不凡,就单是守在门外的墨影、星烁、海楼以及孤露就难有敌手。
房中除了月华、丹阙这两位女将外,还有当朝太师赵衍的儿媳柳霖霖,她同样身怀六甲却坚持陪在好姐妹沈安若左右。
值得一提的是,房内还有另外一位女子,这女子便是武林盟主杜芸卿。
房中无稳婆,只因女人生子实在凶险,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谁也不敢将镇北王妃沈安若的性命交在陌生的稳婆手中。
不过,丹阙作为医仙圣手倒也足能应对,只是谁也没想到沈安若会出现难产的迹象。
身怀六甲的柳霖霖已伏身在床榻旁,她柳眉紧锁,面容急迫,眼睁睁地看着沈安若的身体身体在锦被下隆起可怖的弧度,汗水把青丝浸成海藻,一缕缕粘在青白的颧骨上。
起初,沈安若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克制,但随着痛感加剧,那叫声变得歇斯底里,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倾泻而出。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身边的被褥,指甲几乎要将其撕裂,眸光也满是绝望。
这绝望的眸光亦是一种求助和哀求,没有人敢与她对视,就连武林盟主杜芸卿也紧锁眉宇,频频侧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