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她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江汉之长吁一声,“我在官场见过的脸色可比她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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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朝前半步,扶着他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您别生气,姑娘是怕又伤着您。”
江汉之疲惫一笑:“阎王不收我这把老骨头,我哪敢再糟蹋。”
“昨日朱家来人还了一把匕首,”管家道,“姑娘就让我把去年那对玉镯给了他们。”
江汉之沉默半晌,“还回来也好,”他自言自语,“本就是病急乱投医,他们早些露出嘴脸,雁家和江家也能少个拖后腿的。”
管家端起一杯温水捧给他:“听说昨晚,朱思远在妓馆中喝醉了酒,翻脸不给钱,让人扒光衣服扔了出来。”
江汉之喝了口温水冲淡嘴里的药味:“朱思远这小子素来温吞,家里又管得严,怎么会突然跑去妓馆闹事?”
他将水杯递给管家:“是安宁干的吧。”
管家低头一笑:“没听雁府的人说。”
“那丫头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若只是退婚也就罢了,她答应这桩婚事本就是为了她爹,眼下让朱思远出了这么个大丑,一定是朱家又干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我去打听打听?”管家问。
江汉之摆摆手:“她不会告诉你的。”
说了这么一小会儿,他已然有些累了,当下闭上眼睛歇了歇,待缓过劲儿,这才抽出信纸。
雁安宁的信很长,足足写了五页,江汉之看完,默然不语。
管家察觉气氛不对,示意房内伺候的小厮退下。
“老爷,姑娘说了什么?”
江汉之沉默许久:“老房啊,你跟着我快四十年了吧。”
“整四十年,老爷。”
江汉之的目光掠过床帐,望向窗纸上映出的树影:“江家上下跟着我,没沾多少光,倒是害得你们时常担惊受怕。”
“老爷,这话从何说起?没有的事!”
江汉之笑笑,面色疲倦:“我的性子自己清楚,做学问可以,为官却勉强。我历经三朝,起起落落,原以为在史馆修史能落个清净,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朝局纷争。”
房管家听他语气沮丧,赶紧劝道:“老爷,您别多想,姑娘说了,您现在养伤要紧,就算不为自个儿考虑,您还有儿子、孙子,还有雁家,他们哪一个都离不开您。”
江汉之听他提起还在外地任上的儿子与孙子,不由眼眶微湿。
“安宁却是把这些都想到了。”他喃喃道,“安宁说得对,这乱世尚未结束,容不得我们苟延避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