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讶然。
转眼之际,戚灵掌下这位金翅族扈从的金翅羽毛,悉数成了皎润的月白色。
噔。
一位金翅族议事长老瘫软一跪。
祭礼猛然回看,双目瞪圆道:“迂露长老,你……你做什么?”
噔。
紧接着,另一名长老也跪了下来。
“尔等是神智不清了么,因何对此女下跪!”祭礼圣人嗔怪着,忽的一把扣住大阐长老手腕,生怕他也中邪跪倒,“这是疯了不成,还是中了什么南瞻道法?”
祭礼牢牢盯着大阐双目,他抓的越紧,金翅族大阐长老越不知所措,祭礼气急败坏道:“我让这女人跪下,你们怎么……乱套了。”
大阐长老低着头,祭礼瞧不见他神色,只是听见长老“啊”的一声叫唤出来,紧接着伏身倒在祭礼肩上,颤抖指向戚灵,一把年纪却情不自禁放声大哭。
这哭声不亚于耳畔惊雷,这种阵势,也让祭礼彻底看蒙了。
这位游历西洲天下百年的风皇祠祭君,还从未见过这种道术,四位长老在族中年纪最长,修为也最深,若要抵御西牛贺洲五十余种魅惑、催眠、慑心、致幻的咒术,那完全不在话下,怎么反而在自家圣堂里栽了跟头,若他们是别有计划,在演绎做戏,那么真一丝破绽也没有。
眼看四位长老齐跪,余下的金翅族人立即呆住。
满堂大妖更是吓了一跳,惊骇之余,不得不扪心自问,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要陪着跪吗?
祭礼叱问戚灵道:“瘟种女人!不论你做了什么,眼下犯下大错。”
大阐急忙扑上,一把捂住祭礼的嘴,“不要对她无礼!”
祭礼脸色越来越难看,“究竟是什么原因?!”
大阐脸色惨白道:“圣……你糊涂啊,糊涂!这还不够明显吗?翅啊,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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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礼瞥了眼翅色变白那名金翅族人,略作思忖。
翅色由金而白,并非中毒染蛊,也绝不像被某种法门催化,看这族人模样,虽然双眼发直,但不像有一丝伤痛在身,那么这月白色羽翼,又有什么寓意?
祭礼越往深处想,越觉惊心动魄。
传言上古之时,金翅族还不叫这个名字,反而名叫“白羽族”。
那时候族中之人天生月白色羽翼,在这金刚山中自由自在的过活。
直到某一日,有族人捉到龙族俘虏,效仿其他妖兽生啖了血肉,竟觉得美味直钻脑髓,一发而不可收拾,而龙族命运,也因白羽族的饕餮之瘾,不得不用“江河日下”四字来形容。
所谓有益则有弊。
白羽族人发觉,啖食龙族血肉后,体魄血脉会变得无比强壮,然而毛发羽翼,会逐渐异变,成为淡鹅黄色,就连所诞子嗣也无可幸免。
但这并未削减他们对龙族的极度狂热。
直到有一位族中长老,浑身上下隐隐发酸,便去问医者是何征兆,可没等多时,竟浑身焚起烈焰而死。
医者甚至将此症状记录于《西岭巫话》中:
此疾自风皇去后,无人可解。究其根源,乃因食龙日久,毒素堆叠体内无法排出,病发之日,浑身滚烫,血脉炙热,如吞烙铁,虽冷水寒冰亦不能慰。患者渴求清凉处,多飞至金刚山顶,然终因五内如焚,凄惨万分无可自抑,甘愿坠崖,自求速死。
祭礼回忆起此中关节,不禁打了个冷颤,“对啊!从前金翅族人可都是白色翅膀啊?那么时隔千年,翅色又由金转白,意味着什么呢?”
大阐不再搭理他,连滚带爬走下台阶,抱住那名被戚灵单掌灌顶的白羽族人仔细问询:“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白羽族人难以置信回道:“回长老,我……血脉清凉至极!我?我就好似躺在微风里酣睡,说不出哪儿不对劲,总之畅快极了。”
大阐连忙转跪在戚灵裙前,望着她的脸庞举着枯瘦手爪道:“四洲之内!十方生灵!古往今来!唯有一人!唯有她,可解我金翅族体内之毒!敢问女圣尊,又是如何布恩施惠,搭救了这孩子?!”
戚灵大感宽慰,想了想,微笑道:“我只是印象中,觉得手中的风,能够拔除尔等积毒,忍不住就想要试一试,果真还是如此呀,千年以来,不曾改变。”
台阶上,祭礼骇然万分,将视线停留在戚灵脸上,不禁退缩了两步。
其实这位圣人看得出,戚灵所使手法确实是如假包换的风灵之力,可这股风灵不仅胜过他一筹,反而未免太正宗了!风皇祠的风灵,从来都只是衍生出百种术法伤人,几时曾会医人?即便风皇祠三大祭君联手,那也压根无法做到替金翅族人祛毒,这个南瞻面貌的女人,到底从哪偷学来了如此本领?祭礼开始妒火中烧,紧握双拳,愤闷神色溢于言表。
名叫迂露的长老原本神色忸怩,此刻突然朝着祭礼放声喝止,“能够为金翅族拔毒的风灵之力?古今唯有一人而已!是她啊……”
大阐长老神情恍惚,呼吸困难,问戚灵道:“敢问姑娘,你和我说,你和老朽说,你想要什么,我族人都能倾囊相赠,万万求你,我求求你拯救我族血脉啊!再过不出五百年,这龙族荼毒,就能让金翅族人死绝了啊!”
戚灵见他一把年岁,连忙道:“长老,你可以先起身。”
这个时候的圣堂内,除了祭礼之外,已经没有妖族姿势是站着的了。
大阐长老面容憔悴,仿佛肩上千斤重担突然间被卸了下来,他痴痴道:“老朽想先问一问你的名姓!”
戚灵迟疑了一下,“我……是风……”
她语调细弱,杳不可闻。
大阐瞪大双目,咽了口气,小心翼翼问:“姑娘,你说,你是什么风?”
戚灵娥眉轻舒,叹道:“我呀,去时是秋风,来时是春风。吾名,长戚。”
※
金刚山,声如雷动。
白酉呈打坐姿势,在金翅族人平赢身上,紧闭双目。
他突然间听到群妖尖叫不绝,心中一凛,暗自担心起戚灵来。
他索性放弃平赢,纵身浮在高处,放眼凝望。
金刚山顶有五处烽火台,狼烟燃起,整座山头烟云避天。
西岭远山,各处纷纷焚起烽火,彼此呼应连绵不绝。
万余妖族身影,出现在林泉沟壑之间。
白酉眉梢一挑,“戚灵啊戚灵,你捅了马蜂窝么?还是说,你……”
无数妖兽涌入金刚山后,这座擎天巨峰也顿时显得处处窄小,山道间根本容纳不下如此多的妖兽立足,偶有妖兽被挤得滚落山涧,也不顾狼狈之态,爬行着向金刚山主峰挪动。
白酉“咦”了一声,微微探着身子,想弄清楚状况。
然而妖声鼎沸,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在吵嚷着什么,最后由于水泄不通,这些妖兽们索性原地跪了下来。
白酉似乎印证了心中某个想法,整个人彻底呆立,“长戚。”
一个女子身影,从金翅族圣堂走出,临崖而立。
山谷中,万妖收敛了往日的暴虐狞笑,也不敢嚎呼高喝。
天地间静的出奇,万籁俱寂,唯余风声。
徐健却耐不住性子,跑到医馆外,冲着白酉“阿巴阿巴”问个不停。
白酉低头望向他,愣了半晌,喃喃道:“西岭万妖尽俯首,长跪十里拜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