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的塘兵技不如人,兵力也不如人,白天都难以起到遮蔽战场的作用,夜里摸黑搏战,更是只能枉送性命。
自宁夏总兵贺虎臣兵败黄龙山,一败又一败,西北明军哪儿还有正经塘骑?
张应昌手上不过是些仓促凑数的探马侦骑,有些人连塘兵的旗子都没有,配发了塘旗的也不会打旗语,那旗子就是纯装饰品。
分散开的正规骑兵,在追逐战对上配合良好的塘骑是白给;结马队聚集一处又不能遮蔽战场,何况也追不上塘骑。
小主,
真追上了,不是被塘兵包围,就是被引到伏击圈里。
没意义。
不远处的夜幕下,一座用粮袋装了砂石,临时堆起的土山上,马科端着望远镜了望明军大营,面露不虞。
“他们倒是好运气!”
紧赶慢赶,一路追到这里,看见这里的地利和巨大营地,马科就知道,张应昌的这座营地他是攻不下来了。
他之所以追得慢了些,是因为降军颇多。
不算战死和逃亡,相希尹营在战场上留下的降兵足有九百多人,其中八百多都是伤兵。
没事的和皮肉小伤三百余人被马科当场编司,裹挟行军,把五百多伤兵留在战场,传信后方援兵营参将阿六接收。
元帅府的轻重伤分辨,脱胎于战场,因此判定方式比较粗犷,就俩标准。
第一个是看治疗,像挨了骨朵马蹄子造成四肢骨折、砍几刀出血的大伤口这种,自己收拾收拾不会死,或者伤愈后仍能形成战斗力,都叫轻伤。
放那不管,一会人就没了的,或者经过最好的治疗伤愈后,依然存在无法恢复的残疾或后遗症,失去参战能力,则叫重伤。
不是马科贪功冒进不管伤兵,而是他手下的外科军医根本就没有治疗大量重伤员的能力。
元帅府本来就缺军医也缺药物,他们军队扩张的太快,原本军医就只有大营才有一个大队,重新编制驻防旅之后,一个旅才在总兵大营里有一个军医大队。
而在战时,像马科这样的游兵营,只分到两名医官、两名医师和十二个随军医生,其中一半还是兽医。
在马匹牲畜极多的元帅府,除了固定的一名痘医和内科医师,余下只学外科的医生一样也要学习兽医,所以他们普遍学艺不精,但经验丰富。
在资源有限的战场环境,虽然军医操典上没有写,除非特例,否则他们通常不会给重伤的降兵用药。
有外科价值的,就做个手术,没有就算了,实在太痛苦的就给一刀送走。
就连包扎,也是军医起指导作用,让轻伤降兵自己扯衣服烧水消毒,给其他伤兵包扎。
战场就是凑合,药物和医具平时多得没处使,打起大仗又始终短缺。
战争面前,准备永远做不够。
收拾了降兵,马科知道了敌军的主将、各级将领以及兵力的情况,一面将消息传给后方,一面继续跟着塘兵往前追击。
他知道前方还有一万敌军,也知道真打起来,这一万人一人给他一拳,就得把他这个不到两千人的游兵营碾碎。
但马科并不害怕。
这种无惧并非建立在勇气上。
当个大头兵、管队甚至百总,勇气与武力非常重要。
但到了把总以上,军事问题就需要管理、技术、直觉、经验、协作、决策和执行来解决。
是来自后方的情报,让马科知道友军已在出关后铺开,灵州南部的平原已被占领,他的侧翼非常安全,可以放心大胆地率军前压。
他们控制了战场,战术选择的余地就很大。
只不过再次武装侦察,马科必须承认,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些,一个营击溃张应昌右镇四营的不世功勋,他是没那个运气拿。
尽管夜晚的视野很差,马科还能是大致看出明军布置,这是因为明军为防备袭击,在营地外围的滩涂每个数十步便点起篝火。
金银滩是一块被东西两条南北流向的秦渠分隔,东西宽五六里、南北长八九里,南宽北窄的三角河滩。
河滩上都是肥沃的灌溉田地,夹杂了几处村寨。
通过滩涂篝火位置,马科基本能确定,明军是在滩涂正中间扎下营地。
因为防备夜袭有固定方式,明军都学过,马科自然也不例外。
那些篝火往里是哨塔望楼,哨塔上面常备名叫‘望子’的侦察兵,都是视力上佳的士兵,方圆百步一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