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设铺,专选几个叫‘听子’的兵,要求是睡不踏实其实也就是神经衰弱的兵,聚在帐中,配备一种野猪硬皮做的空心葫芦枕,能侦听见远处大队人马活动的声音。
这营地位置选得狡猾,张应昌给滩涂周边都留下了二到三里的空地,显然是其为防备元帅军火炮做的准备。
这个距离,决定了所有野战炮,想要平射轰击他的营寨,都得过河。
但重炮和车马过了河就有被袭击的风险。
这种好进难出的地形,在兵法上叫挂地。
孙武的建议是在这样的地形,要趁敌人没有防备,以突击取胜;若已有防备,出击又不能取胜,难以回师,这就不利了。
而出师不利,敌军出师也不利的地形,就成了支地,孙武建议率军假装退却,诱敌出击一半时再回师反击,这样就能化不利为有利。
所以马科并未轻举妄动,只是命游骑沿东西两道秦渠北上,彻底切断明军营地与外界联系。
这时候都快下半夜了,马科麾下千总李逢吉本想就近扎营,马科却又以民房院落睡觉暖和为由,诱使军队向西南夜行五里,进驻明军弃守的百户所及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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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院子还不够住,百户所的墙也颓塌大半,漏风得很,好多人最后还是在野外扎的帐子,渡过难捱的夜晚。
实际上马科知道这边的房子不够住,他的目的也不是怕士兵露宿野地冻坏了。
元帅军的保暖能力很强,他们在野外扎帐子,没准比金银滩上修了营地的明军更暖和。
毕竟营地也漏风。
他是怕明军夜里出来袭击,经历一天一夜的奔袭作战,不少马都累得不站着睡改躺下睡觉,更别说人了。
马科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强令士兵夜间行军转移,这才以堡垒院墙遮风为由,让部队再走五里地。
毕竟如果说自己担心夜袭,别说士兵,就连他手下俩千总,李逢吉和温良改都累得只想睡。
那俩货张嘴就是睡一个时辰,只要睡一个时辰,就能上马与敌军搏战。
可是吹牛谁都会,就他们这个沾地就能睡着的情况,明军真杀出来,刀子砍到脖子上,只怕他们也起不来。
实际上,张应昌确实夜里派兵出来了。
只不过因为没控制战场,不敢到处乱窜,只是派骑兵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跑出去六七里地,看了看发现没人就回去了。
命令是十里地,但谁也不敢跑足,走个差不多能糊弄了就回去复命。
直到次日清晨。
先是二旅副总兵欧阳衮所率奇兵营的骑兵,驾驭战马喷着道道哈气,抵达金银滩外围。
同时张应昌的军队开始在金银滩南部挖掘壕沟,试图把两道在南边分开的秦渠连上,当作护城河。
在这过程中,援兵营参将阿六标下一部西番火枪手也抵达战场,他们这一千多号人,整个上午就干了两件事,让张应昌的右镇宁夏军士气大降。
一是埋设火药炸断了两侧秦渠的石头桥,二是在金银滩南边跟掘壕的明军相距一里,开始对着他们筑墙。
主意是张献忠出的。
对于马科建议的诱敌,礼衙尚书表示这种欺骗伎俩太无礼了。
他们这些元帅府的优秀将领,应该师法大帅的优良作风和高尚品德,尊重敌人的选择。
人家不想出来,你非要引诱人家出来干啥?
大帅有成人之美,我们先把桥炸断,再用墙给他砌上,封死。
不光南边的平原上要砌墙,东西北三面秦渠也要沿河岸垒上五尺高、五尺厚的羊马土墙,谁出来谁是王八蛋。
宁夏后卫倒是没有辜负张应昌的殷切期待,由洪承畴早前任命的屯田将领赵淮正领兵向西驰援。
不过他们的路才走了一半,就被延庆旅自环县青铜峡出兵的副总兵丁国栋率军截住,双方同日展开交手。
而在另一边,驻军红寺堡的刘承宗也收到前线情报,翻看马科的报告,得知宁夏封出三镇总兵,三分之一的兵力被任权儿围在金银滩的消息。
跟张献忠的反应一样,面对马科对金银滩地势、张应昌营垒的布防描述与攻取建议,他同样没选择诱敌。
“回去告诉任总兵和马将军,有啥好诱的,张部堂那破墙也别修了,这张应昌人脉不行,居然不认识白广恩。”
时代变了。
刘承宗挥手将令箭交给羽林骑:“让张部堂派人劝降,降就降了,不降就等火箭送到炸他……敢这么扎营,几条命啊?”